不一时几十名强盗悄悄围上来,只见几匹马自在吃草,并无金人踪影。
几名首领惊疑不定,聚在一处商议,不想竟被全数射中,只有一人伤在腿上未死。
众强盗大惊,四下张望,只见6名金人自石后、树冠各自冒头,居高临下,气势汹汹。
宗干喝道:“你们是谁,敢来抢劫!”
未死的首领便喊:“一起上啊,别怕他们!”说着自跳上一匹黑马,转身便逃。
其他人见首领逃跑,都争相奔走不迭,6名金人各自射箭,不一时就射死二三十人。
接着各自牵马,又追四散强盗。
彀英坐骑“美人”被抢,爬上树顶远看,只见那首领御“美人”不得,急的乱打马鞭。
彀英打一声呼哨,美人便狂奔回来。
彀英甚喜,张弓射中那人右臂,不教他打美人。
那人眼看着将要被俘,又跳下马背,踉跄而逃。
彀英上马,一路慢慢追去,不急抓他,倒拿马鞭狂抽他后背。
那人开始尚能忍痛奔跑,不一时精疲力尽,再跑不得,摊在地上任抽不动。
彀英抽了他几十鞭,把他双手捆了,自骑在马上,拖着他回走,那人被拖得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六人聚首,共射死35人,抓了10人,喝问之下,竟是王黼家人并当地强盗合谋来抢劫。
宗翰与众人商议,道:“此时回去,宋人必不认账,倒耽误我们行程,该当如何?”
银术可道:“你们先走,我跟彀英、宗弼回去,保教他们长点记性!”
宗干道:“银术可叔,你可不要任意妄为,坏了两国交情!”
银术可点头,自与彀英、宗弼押了10名俘虏返回。
银术可向彀英道:“你先去王黼家里,看那贼仆躲在哪里,我与宗弼在他家门口叫骂,若他不承认与那贼仆一气,你就揪那贼仆出来,看他怎生抵赖!”
不一时到得王黼府邸,银术可果与宗弼在外叫骂。
王黼亲迎出来,全不认账。
银术可便教那首领指认。
王黼答:口说无凭。
银术可又要搜查府邸。
王黼坚不应允。
银术可高声唤彀英,彀英便揪着那仆人从内大踏步出来,一把掷在地上,破口大骂。
王黼吃了一惊,道:“这必是你预先将他藏匿在此!”
宗弼怒道:“我们着急返回,做什么抓了你家仆人藏在你家里!”
王黼道:“你们在我家多日,又是翻墙又是抓人,太也放肆!”说着便教人捉拿三人。
银术可见状,便不肯纠缠,道:“既如此,你可与我立下字据,说这些强盗,连这名仆人,与你全不相干。”
王黼应允,命人执笔,宗弼便将金人遇袭一事说了,又续上王黼所说仅是家仆与当地强盗勾结之语。
银术可教彀英、宗弼在府邸门口将十名俘虏并那名仆人全部砍头,将人头悬在城门口,又将王黼所立字据贴在城门口,自此人尽皆知——原来王黼府上有仆人与强盗勾结抢劫金使,而王黼“全不知情”。
银术可、彀英、宗弼在城门口守到晚上,又潜到王黼府上纵火,待王黼扑灭大火再遣人来追,三人早走的远了。
宗翰、宗干、活女先赶回燕山,细问耶律余睹谋反之事。
原来余睹投降之后,侍妾子女皆质留在会宁,宗翰、娄室、银术可等人相继离开西京后,余睹几次致书阿骨打,索要家人。
阿骨打起疑,着人密切监护。
后来银术可等人使宋,斜也即报阿骨打余睹意图谋反,并将所得往来密信呈上。
阿骨打也不等银术可等人回来,自将余睹招至跟前,从容道:“我得天下,是我君臣同心同德以成大功,非汝等之力。你要叛我,必须的鞍马甲胄器械之属,我悉付于你,决不食言。只是若再为我擒,无望免死。”
余睹等人惊惧不定,不敢答话。
阿骨打笑道:“若不谋反,可继续在我身边,只要不怀异志,我并不疑你。”
余睹等人拜伏于地,战栗不敢对。
阿骨打也不深责,只将煽动余睹谋反的裨将仗责70,余人皆特许与家人在军中团聚。
余睹与家人抱头痛哭,自此口头心中皆不敢稍逆阿骨打。
不久,宋使持誓书前来,商议交割燕山事宜。
宗翰一直以来坚决反对归还燕云之地,教娄室、高庆裔设法拖延。
高庆裔便指摘大宋誓书言辞不谨,勒逼更易,如是者四。
娄室、银术可更指责宋朝招降纳叛,且列出投降宋朝的辽官姓名。
赵良嗣求童贯将所列之人归还金国,童贯怕此时交还尽失人心,不欲交还,往来多次,只将少数投降辽官交还。宗翰倒不追究辽官罪责,反而用而重之。
四月,待宋朝誓书终于写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一点差错,赵良嗣终于再次见到阿骨打,此时阿骨打眼眶深陷,形神皆病,独双目之中威严霸气犹在。
阿骨打于军中赐宴,只字不提归还燕山。
赵良嗣心急,忍不住提及。
娄室道:“两朝誓书中不纳叛亡,今贵朝已违誓矣。”
赵良嗣情知金人又生反复,急道:“燕山人物繁盛,我确无法保证无人进入我朝,可就算是有,我朝誓书刚刚送来,大人所列之人,是在此之前入我朝的?还是在此之后入我朝的?”
娄室语塞。
赵良嗣下席,向阿骨打叩首道:“今待议之事有五:一回答誓书,二交燕山月日,三宋金立界,四贵国进兵时日,五西京州郡,且之前允诺的十万银绢尚未交割,请陛下定夺!”说着叩首出血。
阿骨打见他情绪激动,言辞恳切,颇不好意思,忙教左右扶他起来,软语安慰,道:“既如此,我即命人回复誓书,至于交割日期,定于17日,便依誓书竖界立碑,如何?”
赵良嗣道:“贵国何时出兵追袭辽主?西京州郡,又如何交接?”
阿骨打道:“此事你不必忧虑,我已定了宗翰、宗望各自出兵,只在本月,至于西京州郡,呃,形势尚不太平,且再等些时日吧。”
赵良嗣道:“既如此,我在此专等陛下誓书。”说着复又跪下,叩首不语。
阿骨打无奈,当即教人拟了誓书,亲交于赵良嗣,道:“你初时不通女真语,如今已说的比翻译还好,可见用心之深,且你为人诚恳,颇可深交,望你完成使命之后,也能得些好处。”
赵良嗣5~6年来往返于宋、金之间,既被金朝扣押过,也被宋朝斥责过,两边不讨好。每次见阿骨打,都要提前数月准备,比赶考相亲还要紧张,辛酸苦处无法尽说,如今听阿骨打这般评价,忍不住痛哭流涕。
阿骨打亦甚感慨,道:“我初见你时,尚亲率大军攻城拔寨,如今莫说领兵打仗,便是饮食起居,皆大大为难,只怕西京交割之时,我早已不在人世,倒是先把燕山交割了,也算不负你。”
四月,阿骨打果教宗望、宗辅、宗弼、宗隽、宗强等人往袭辽主,宗翰、银术可父子、娄室父子、宗宪等人还军西京。至交割日近,阿骨打留宗干交割人口财物,自驻军开阔凉爽处将养。
当月,耶律大石率军攻打奉圣州,宗翰甚感诧异,特命娄室、银术可前往讨伐,生获大石。
原来金军攻取燕京之时,耶律大石随萧后出奔燕京,投奔天祚帝,天祚帝恨耶律淳自立为帝,即将其妻萧后杀害。
待要再杀耶律大石,大石正色道:“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一拒敌,弃国远遁,使黎庶涂炭。就算立了耶律淳之辈为帝,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于投降乞命于他人?”
天祚帝无言以对,非教大石率军攻打金国,以示忠诚。
宗翰得知大石知道天祚帝行踪,大喜,即命设宴款待大石,又以余睹为例劝他投降。
大石苦笑道:“余睹妻室皆在金会宁,我妻室却在阴山。”
宗翰道:“不妨,我自挑美女于你——非我自夸,我女真美女,比什么汉女、契丹女皆强的多了!”
大石长叹落泪,遂降宗翰。
宗翰着娄室、银术可与大石同行,协助宗望往袭辽主。
宗望与宗翰不睦,偏不抬举大石,几番言语挤兑于他,又派人日夜监视他起居,纵容护卫羞辱打骂,大石苦不堪言。
宗望、娄室、银术可以大石为向导先行,至一处沼泽,无法前行。
大石道:“此沼泽中有一处暗道,可以通行。”
宗望疑心,不置可否。
宗弼道:“此处艰险,可选几名勇士先行,以防不测。”
宗望于是命人系一条绳在大石腰间,教宗弼和韩奴骑马跟随先行。
宗弼与韩奴各砍些木棍树枝,一路标记。
韩奴心下慌乱,稍有不顺即抽打大石,几番破口大骂,连宗弼都看不下去,止他道:“你再打他,他反而故意走错,白害了我等性命!”
宗弼见大石满眼含恨,将要喷出火来,道:“耶律大石,你当思量,你的仇人并非我等,而是昏聩无能的辽主,你若带我们俘获辽主,你的妻室家人,我必设法与你保全。”
大石直言:“郎君所言,颇有见识,只是郎君护卫,他日我必执而杀之!”
宗弼笑道:“你既立此志,我可放心随你前行。”
于是大石引路,宗弼和韩奴先过沼泽,余人皆按照二人标记陆续到达对岸,直至辽主营垒。
可巧此时天祚帝外出打猎,辽营中多是嫔妃女眷。她们见到金军突至,大哭奔溃,辽太叔胡卢瓦妃,耶律淳次妃,辽汉夫人,天祚帝子秦王、许王,女骨欲、余里衍、斡里衍、大奥野、次奥野、赵王妃斡里衍,招讨迪六,详稳六斤,节度使孛迭、赤狗儿皆降。宗望得车万余乘,以书招天祚帝。
天祚帝狩猎归来,知家眷财物皆为金军所获,惊怒之下率5000骑兵与金军决战。
宗望颇觉好笑,亲率1000骑兵迎战,大败辽军。宗弼、彀英等人狂追辽主,不及,获马一万四千匹,车八千乘,俘赵王习尼列及传国玺[1]。宗望担心天祚帝投奔夏国,乃遣使谕夏国,以示和好,又言“果欲附我,当如前谕,执送辽主。若犹疑贰,恐有后悔。”夏国弱小,先前又被娄室、银术可合力击败,元气大伤,自此归附于金,直至蒙古铁骑崛起,两国先后而亡。
[1]传国玉玺,相传用和氏璧制成,后唐末帝李从珂城破后自焚,传国玉玺自此下落不明。有一种说法是其为后晋所得,后又为辽所得,但是史学家亦倾向于此为政治宣传而非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