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福帝姬找了一处石台站上,摆手叫宗弼上前。
宗弼看阿合一眼,慢慢上前。
仪福帝姬笑道:“你平地站着,比我站在石台上还高。”
宗弼颇觉有趣,摸着她头道:“你还小呢,又是女孩。”
仪福帝姬喜道:“你会说话啊!我,我还从没跟父兄以外的男人说过话呢,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宗弼道:“额,我叫兀术。”
仪福帝姬道:“‘兀术’?是什么意思?”
宗弼道:“是‘头’的意思。”
仪福帝姬道:“为什么要叫‘头’?”
宗弼道:“不知道,大概我头大吧。”
仪福帝姬伸手摸摸宗弼脑袋,笑道:“你头真的好大呀!”说着反复揉搓宗弼头发,把他原本厚密的金发挠的更加蓬乱。
宗弼倒不生气,也来揉搓她的头发,唬的众人忙上前拉。
仪福帝姬道:“玉相公,人皆说你肤白,我看,他比你还白!”
说着忍不住摸宗弼脸,道:“你如何生的这般白?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白都好看!”
宗弼道:“我爹白,我娘更白,我随我娘。”
仪福帝姬道:“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尖尖的脸儿,嘻,倒像我养的狮子猫!”
宗弼道:“狮子猫是什么?”
仪福帝姬跳下石台,道:“你等我,我抱来给你看!”
说着便往回跑,跑了几步,又回头,道:“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阿合本欲拉宗弼快走,宗弼倒对狮子猫起了兴趣,立在石台上等仪福帝姬回来。
不一时,仪福帝姬真抱了一只纯白的大猫过来,气喘吁吁的举给宗弼看。
宗弼从没见过猫,见那小畜生通体雪白,面相傲娇,两眼一蓝一黄,煞是可爱,笑接到怀里逗弄,那猫也不认生,像个宝宝似的眯缝着眼趴在宗弼怀里打呼。
阿合扯宗弼一下,示意他快走。
宗弼又摸摸那猫脑袋,向仪福帝姬告辞。
仪福帝姬仰脸道:“你明日还来吗?我仍抱它来看你。”
宗弼笑道:“我倒想来,只不能够。”
仪福帝姬嘟嘴道:“也不知谁立了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规矩!”
宗弼摸摸她头,与阿合往回走。
仪福帝姬追上来,脱给他一串亮黑色略显红光的沉香木手串,道:“这手串与你戴。”
宗弼道:“我却未带什么东西给你。”只好解下一根发带与她。
仪福帝姬见那发带以彩丝织成,缀有两颗珍珠,亮晶晶的十分好看,笑着去了。
阿合见仪福帝姬走远,教宗弼坐在石台上,帮他重新将两根辫子编成一股,道:“你过3~5日仍来找我,我也赠一样东西与你。”
宗弼奇道:“是什么?”
阿合道:“你来了便知——希望到时能做好。”
宴罢,徽宗赐银术可黄金百两,着王黼好生看待。
金人摇摇摆摆往回走,银术可犹自不足,醉醺醺道:“白找那么多婢女侍酒,半个不与我们,没趣儿!”
说着与众人商议,也不回王黼府邸,只找华丽妓院喝酒。
到了晓春阁,宗翰坐上首,将黄金摆在桌上,高声道:“今日爷们儿高兴,有什么美貌妇人,全都叫来!”说着连拍桌子,就唱起歌来。
宗干将宗翰意思告诉崔妈妈,崔妈妈领了崔念奴等一干妓女下楼,与金人敬酒。
宗翰看一眼崔念奴,道:“你是那个善舞的?且跳来瞧瞧!”
崔念奴便在桌子旁围转跳起来,折腰挥袖,千娇百媚,把金人撩拨的奇痒难耐,宗翰也不客气,自抱她上楼去了。
宗弼低头饮酒,……,一句不言语,脸红的倒似打翻了胭脂盒。
彀英让妓女坐在宗弼大腿上,……,宗弼假意推脱,到底被拥进房里了。
彀英便与活女掰手腕争另一个美貌妓女,彀英先输了,非要三局两胜,到第三局,彀英使诈赢了,拉着妓女跌跌撞撞上楼。
活女气恼,骂骂咧咧要追,倒在楼梯上半天爬不起来。
彀英伸舌头大笑,狂拍宗弼房门,嚷着要进。
宗弼急道:“你滚一边儿去!”
彀英不依不挠,坐在门边手脚并用的拍,宗弼不理。
彀英见活女连滚带爬上来,嘿嘿直笑,高声道:“阿合,你怎么来了?”
活女甚奇,也一叠声的叫:“阿合?阿合!阿合……”
宗弼听得阿合前来,唬的魂飞魄散,“嗖”的从床上蹿起,一步跳到窗外去了。
妓女大声惊叫,拽开房门道:“那大爷跳楼了!”
彀英犹自坐在门边哄笑,猛然反应过来,直滚下楼梯去寻宗弼。
宗干、银术可也忙往外奔,只见宗弼赤条精光趴在地上,痛的说不出话——幸而是植柳育草的花池,否则可把腿也跌断了。
王黼连夜请了御医替宗弼诊治,正是当年教宗干开刀取脓的李太医。
李太医见了宗干,奇道:“这位壮士,你又来了?腿伤可好?”
宗干道:“哦,我不妨事,且看看我弟弟。”
李太医细摸宗弼双腿,良久,笑道:“不妨事,只创了腿,略有挫伤,他年轻力壮,休息1~2天便好。”
说着取些药与宗弼敷上,向宗干道:“你兄弟倒有趣,这般精健长腿,如何不知爱惜?”
宗干不言语。
临了,宗弼托李太医说与阿合,阿合吓了一跳,着急忙慌打点财物要贿赂守门侍卫出宫。
不料一时金人嫖妓打架跳楼的消息也传到宫中,阿合气的直哭,恨不能一刀砍了宗弼,当下换了男装,天亮前一径奔王黼府上去了。
宗弼本无大碍,听得阿合前来,自躺在床上装病,又拉阿合摸他小腿,一劲儿喊疼。
阿合道:“你不跌到花池里了嘛,哪里就疼死了?”
宗弼见阿合嘴角上抽,心中一凛,不敢言语。
阿合撇嘴道:“跌到妓院花池里,还有脸哭疼!”
宗弼倚在床角,瞪眼道:“我,我没去……”
话未说完,早被阿合一掌扇在嘴上,喝道:“胡说什么!”
宗弼吓了一跳,往后缩成一团,结结巴巴道:“我,我错了,我错了萨萨……”说着自拉过被子,阿合稍一抬手,便哼哼唧唧的护头。
阿合本不欲打他,见他怂的跟狗一样,反而怒不可遏,立在床边左右开工的扇他。
宗干等人听得宗弼屋里噼里啪啦乱响,都赶来探看。
只见宗弼被阿合抄只板凳堵得满地打滚,见到宗干,恰似得了活神般躲在他身后不敢探头。
阿合见打不着,气的大哭,骂宗弼混蛋。
宗干抱她道:“你未成婚,不知男子情性,这其实,也怨不得他……”
阿合哭道:“我整日傻等,只当他不同,谁知你们一气,都来坑我!”
宗弼见阿合哭泣,悔的恨不能死,悄拉她手道:“阿合,你别哭了,我再不惹你生气了。”
阿合不理他,扑在宗干怀里自哭。
宗干道:“阿合,你自幼敏感,不喜与人亲近,也不喜宗弼与女子亲近,可他是大金皇子,连身边护卫都左拥右抱,他却碰你不得,何其苦也。”
阿合不言语。的确,她在皇宫,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男人,守身之事份属无奈,宗弼却自幼浸染在一般好色爷们之中,身边诱惑何其之多——所以,宗弼终究会爱上别人是吗?
阿合心中难过,落泪道:“反正他终究会娶别人,我也不过是个女奴。”
宗干道:“阿爹亲允了你是他嫡妻,你便是他嫡妻,他纵有千万女人,只你一位嫡妻。”
宗弼轻拉阿合手道:“阿合,我只爱你一个!”
彀英道:“阿合,你当思量,倒宁愿他逛妓院,但家中不蓄姬妾;还是宁愿他不逛妓院,而家中有人替你尽些妻子职责?你要知道,绝不做那事的,只有宦官。你纵逼他山盟海誓,终将一生疑他防他,倒不如看开些——万一哪天,你把他打死打跑了,去哪再寻一个愿意这般待你的爱根?”
阿合不言语,只是扑簌簌落泪,良久,道:“他早长大了,管不住了,我也是白操心。”说着就往外走。
宗弼抱着她道:“你别走!你别生气了!我再不碰别的女人了,真的!”
阿合道:“彀英说的对,绝不做那事的,只有宦官,你不必赌咒发誓诸般哄我。”
宗弼急道:“那难不成,你要把我阉了?”
阿合道:“把你阉了,我有什么好处,你别拦着我,我心中烦乱,想静一静……”说着挣脱宗弼,一径走了。
宗弼无计可施,一跤跌在床上,叹气道:“我的妈呀,家里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