彀英一把搂过小宝,道:“乖宝儿,且陪彀英大爷喝一杯。”
小宝惧怕彀英,眼泪汪汪的只得灌酒,……。
……。
小宝目瞪口呆,急欲逃走。
彀英一把揪住,……”
……。
银术可和宗弼都来凑趣,……,小宝大声哭叫,一时引得大厅中嫖客皆上前观看,有的假意劝解,有的嬉笑打趣,喧声震天。
李师师在房内听得金使在外欺负宦官,忍不住偷瞧,只见一堆人围着起哄,又叫又嚷,唯宗干独坐喝闷酒。
李师师吃了一惊,着丫鬟请宗干上楼。
宗干与李师师见礼,十分拘谨。
李师师笑道:“你不认得我了?”
宗干道:“一别五年,夫人倒似更年轻了。”
李师师拉宗干坐下,望着他道:“你也不曾变老,我早该猜到,你是金使,并不是什么贩马之徒,你这般穿戴,合身好看的紧——你,可是特来找我?”
宗干摇头,道:“李夫人早不见外客,天下皆知,我不过随侍而来。”
李师师又羞又恼,脸上飞红,冷笑道:“使者此来,……!”
宗干尚未答话,宗翰已闯将上来,一路随手将阻挡之人扔到楼下,大笑道:“……!”
李师师听他言语轻薄,不由得大怒,一把扯下墙上佩剑,便欲出门。
宗干一把拉住,道:“我来。”
说着自打开房门,一把推开宗翰。
宗翰奇道:“你竟比我更快?”
宗干道:“我与她早就相识。”
宗翰更奇,笑道:“原来是她!你小子于女人身上,倒真是无往不利——不妨,你自与她亲热,我找别人就是了。”
宗干掩上房门,道:“我本家哥哥粗鄙,夫人莫怪。”
李师师看一眼宗干所赠佩剑,道:“你绝不是普通侍从,到底是谁?”
宗干道:“此事并不与夫人相干,不必介怀!”
李师师满眼含泪,凄然笑道:“……。”说着陡然抽出佩剑,直刺宗干。
宗干一把抓住她手腕,任她一掌扇在脸上。
李师师见他不避不躲,忍不住又打,打着打着便哭了,抱住他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
宗干心中不忍,叹气道:“夫人是大宋天子的心上人,我身为金使,不便相烦。”
李师师嘟嘴道:“我哪里是天子的心上人,你不过嫌我是个妓女罢了。”
宗干捧着她脸道:“你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知道我所说何意。”
李师师道:“可众人都见你进我房中,官家亦会知道。”
宗干道:“我自出去解释。”
李师师好笑道:“你现在出去,倒被人耻笑。”
宗干奇道:“耻笑什么?”
李师师揪一缕头发道:“……。”
宗干领悟,亦自笑了。
外面突然吵嚷起来,原是一队宋兵前来,要拿骚扰李师师的凶徒。
李师师忙与宗干出门,高声道:“此间并无凶徒,只不过金使与我闲话两句,各位请回吧。”
宋兵首领心下疑惑,道:“李夫人,只是与金使闲话?”
李师师冷笑道:“不然呢?”
宋兵首领不敢多言,拱手道:“既如此,小的告退。”
宗翰往楼上细看,见李师师翠纱笼身,艳若桃李,眉目含情,风姿绰约,虽不似忒邻摄人心魄,倒也十分撩人。
李师师低眼看楼下男人,见他们皆仰望着她,或下流或呆滞,忍不住微微冷笑。
宗干道:“今日叨扰夫人,就此告辞。”
李师师轻声道:“你可记得那座小宅?”
宗干点头。
李师师道:“三更以后我在那等你。”说完也不等宗干答话,自回房去了。
宗干下楼,与众人饮酒。
小宝尚自啜泣不已,彀英、宗弼一左一右夹着他劝他想开点。
活女已搂了两名妓女……了。
宗翰道:“你若爱她,何不带她回去?”
宗干闷闷不乐,道:“5年前这样想过,那时大业未定,也怕她过不惯女真人的生活。此次来时亦这样想,不料她是大宋皇帝的女人——我讨厌偷情!讨厌偷情!讨厌偷情!”
宗翰拍拍宗干肩膀,道:“我看你就是想太多,换做是我,直接抢了回去,管的了许多!”
银术可轻戳一下宗干脸颊,道:“这边脸怎么肿了?”
宗干不言语。
银术可笑道:“汉人女子看着柔弱,打起爱根来半点不含糊。”
彀英凑趣道:“女人手劲我只服阿合,一巴掌下去,几天不带消肿的……”
宗弼瞪他道:“你滚!”
彀英满不在乎,笑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女真妇人更美,你妈可比你萨萨漂亮多了。”
银术可道:“是啊,可惜大小乌古论一个是你妈,一个是你姨妈,同辈的绝色美女不是你妈生的就是你姨妈生的,幸亏宗干不认阿合是他女儿,要不然,身边一堆美女,一个也娶不得。”
宗干、宗弼兄弟窝一肚子火,各自低头揉着脸颊,不搭理银术可父子。
宗翰笑道:“真是一对儿父子混蛋。”
夜深,宗干要去会李师师,宗弼要回去睡觉,小宝要回宫,其他人要……过夜。
宗弼送小宝回宫,威逼利诱要他引阿合出来相见。
阿合悄悄出来,挑些点心果子与宗弼吃。
宗弼撒娇,也要阿合嘴对嘴喂他,笑道:“一日不见,就怪想你。”
阿合心中犹豫,不知道自己众叛亲离跑回皇宫是为了什么——她明明在完颜部长大,却因身份尴尬总想逃离,可她在大宋皇宫四年,有过独立的尊严吗?那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是因为当时年幼,还是因为潜意识中,她希望自己是重要的?人有时候何其怪哉,拼命想抓住抓不住的东西,等失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曾珍惜眼前。若4年后她与宗弼无缘,又该何去何从?
宗弼小心翼翼道:“你看到我不高兴吗?是气我这么晚来找你吗?”
阿合摇头,抱着宗弼道:“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怕你很快会忘了我。”你是大金皇子,又这般优秀帅气,而我在大金国、大宋国都是奴才,等我四年,怎么可能。
宗弼捧着阿合脸道:“怎么会呢,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只是,不要和男人说那么多话。”
阿合道:“偌大皇宫,通共只有官家一个成年男子,而嫔妃女眷,有1~2万人,哪有机会和男人说话。”
宗弼撒娇道:“宦官也不行。”
阿合微微点头,道:“那你怎么保证不和女人乱来?”
宗弼后背发凉,尴尬笑道:“我常年行军在外,哪见得到女人?”
阿合道:“行军在外,正好掳人妻女,完颜部上下,自你爹起,都好这口,便是这些日子,我也觉得你与我亲昵,越来越得心应手,……”
宗弼不敢接茬,生怕再多说两句被阿合推理出什么不该她知道的事。当下赶紧诅咒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
阿合皱眉道:“一辈子只爱一个,也未必一辈子只有一个……”
女人果然于此事精明到可怕。
宗干与李师师相见,正色道:“我之前告诉你我姓王,是来此贩马的女真人,其实我本名叫做完颜宗干,是大金天辅皇帝的庶长子。我嫡妻死于14年前,之后我纳过几个小妾,现有2个庶子。我想,若你有意,可随我回大金国,我,我知道大金国初立,便是朝议之处,也只是木石寨子,外围植柳搭篱,时不时有猪拱进去,连汴梁城郊的破庙也不如……你若不愿意,我并不怨你。”
李师师心下触动,差点答应,转念一想,又似不妥,当下左右为难,低头不语。人拥有的越多,越不敢赌博。
宗干与李师师默默坐到天亮,谁也不言语。
李娃在外道:“姐姐,起来梳洗吗?”
李师师恍然道:“不急。”
宗干起身,向李师师拱手道:“夫人且休息吧,宗干告辞。”
李师师思量一会儿,默默点头,不一时倚在窗前看他远去,见他一袭白衣在清晨的柔光里熠熠生辉,忍不住潸然泪下:若嫁的这个,多好。
他们此后,再未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