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踱步良久,无法决定,又与宗翰回到席上,且饮酒宴乐。
童贯依次敬酒,见宗翰高大壮健,俊朗威武,大为殷勤,亲与他揉肩捶腿,又摸着他后背肌肉贴耳道:“郎君如何竟生得这般结实?”
宗翰不懂汉语,只见他狎昵,不由得大怒,一把扭住他手,喝道:“老阉货,你待怎的!”
童贯不敢多言,又来敬宗干,见宗干竟是当年托付阿合的女真兵士,吃了一惊。
宗干倒颇有礼,与他对饮一杯,用汉语道:“多谢童大官数年来照顾我小姨,不久她将与我六弟完婚,务请驾临。”
童贯唯唯不应。
阿骨打见宗弼和阿合整日腻在一起,十分恩爱,心中甚喜,大声道:“这几日大家高兴,索性把这件大事也一齐办了!”
说着向宗弼道:“宗弼,你与阿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欲教你娶她为妻,你可愿意?”
宗弼大喜,笑道:“我当然愿意!”
阿骨打又向阿合道:“阿合,你虽是徒单蒲带小妾所生,然一直为我部所养,且你父母皆亡去,我便着宗干与你做主,嫁与宗弼如何?你放心,你既嫁宗弼,便是他嫡妻,我全家上下,绝不亏待于你。”
阿合吃了一惊,慌忙下拜,道:“此事我已与宗弼商议,我们几年后再完婚不迟。”
阿骨打奇道:“为什么要几年以后?”
阿合不语。
宗弼道:“爹,阿合是什么时候生的?”
阿骨打寻思道:“我记得她跟宗隽前后脚——问这个做什么?”
宗弼道:“阿合答应大宋皇帝,要满20周岁才与我完婚。”
阿骨打奇道:“为什么要满20周岁?”
宗弼嘟嘴摇头,一脸无奈。
阿骨打眼珠一转,捻着胡子道:“嗯,没错,她就是跟宗峻一年生的,目今已是腊月,转过年来她就满20周岁了——哦,我汉名说不利索,宗峻,宗峻,宗峻……宗干,你说呢?”
宗干道:“是,她确比宗峻早几天出生,过了今年,便满20周岁了。”
宗弼甚喜,向阿合道:“阿合,你下月即满20周岁了!”
阿合百口莫辩,急道:“我与宗弼从小一起长大,如何竟比他大3岁?”
阿骨打一本正经道:“宗弼自幼比同龄孩子壮健,况你是女娃,更生的单弱,看起来一般年纪也无甚稀奇。”
宗弼笑的合不拢嘴,拉着阿合手道:“阿合,下月我们就完婚吧。”
阿合望向童贯,童贯从翻译口中得知金人意思,亦大为踌躇,一边是宋主,一边是金主,又是两国谈判的关键时刻,如何竟蹦出这种奇怪曲折!
阿骨打见阿合不应,道:“阿合,你可愿意?”
阿合道:“我不愿意。”
阿骨打心中愠怒,道:“你待如何?”
阿合叩首,道:“我与宗弼商议已定,请陛下许我与他4年后完婚。”
阿骨打怒道:“婚姻大事,岂由你自专?你未与父母兄弟商量,就随意应允宋主,如今亦发不与我商量,就决定宗弼婚事,难不成我大金皇帝父子,竟要听从你这妇人之言!”
阿合伏地,不敢言语。
宗弼悄捏着阿合手心,要她同意完婚。
阿骨打道:“阿合,你生母虽是汉人,但你父兄俱是女真人,且你在完颜部长大,受宗干教养,我实不明白你为什么百般与族人作对?你可知道,前番金使稀里糊涂接受宋朝册封,被我杖责20,而你不仅做了宋朝女官,还以宋使前来,但凡换了别人,我早乱棍打死!”
宗弼见众人皆不言语,道:“爹,我跟阿合,也没那么着急,要不且等等吧。”
阿骨打不耐烦,道:“你既爱等,就等吧——我看你们孩子都生一窝了,还不结婚!”
事后,阿骨打才知道,宗弼和阿合同床数次,居然尚未成事。
阿骨打大为光火,戳着宗弼头骂道:“你白长这么大个儿,半点不当家!她一个女人,如何就难死了你!”
宗弼低头道:“她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阿骨打道:“你不会给她灌点酒啊!她既爱你,但凡你们成了事,又有了孩子,她能怎的?大不了打骂你两天,还怕打死了你?”
宗弼如雷灌顶,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几天之中,童贯已看出不少端倪:金军中阿骨打之外,话语权最大的是宗翰和宗干,宗翰之下是谷神、娄室,宗干之下是宗望、宗峻、宗辅,虽然目下除阿骨打本人和宗干之外,其他人皆不愿归还燕京州郡,幸而娄室与谷神不睦,宗望贪财好色,宗峻平庸,宗辅质朴,倒也不是全无机会。
童贯选了10名妙龄少女与宗望消受,又许他事成之后必以重金相谢,宗望私许之。
童贯又贿赂娄室,听说活女受伤,即亲领名医诊治,娄室不领情。
童贯又偷偷遣人说与宗峻:目下阿骨打诸子中最爱宗干,宗峻若想出头,需在宗干之前说出阿骨打心中所想,如此这般。宗峻心动。
童贯又向宗辅求情,述说宋朝上下夙兴夜寐只为谋取燕京,殊为可怜,宗辅不答。
童贯又着阿合做宗弼的工作,宗弼虽年轻,无太多话语权,然他甚得阿骨打宠爱,绝当争取。
这天,阿骨打再次召集诸将商议燕京州郡归属,宗翰、谷神、娄室皆坚持原见。
宗峻道:“宋朝是天地齐生的大国,且皇帝有道有德,今辽朝已灭,正当与大宋交好,互通有无,何计一城一地之得失?”
阿骨打心中讶异,脸上不动声色。
宗望道:“一城一地,一人一物,皆是国之根本,然燕京之地皆汉民,且大宋索之甚急,不若将城池与他,赋税与我,也慰我大军远来劳顿。”
宗干点头道:“二弟说的,也有道理。”
阿骨打亦觉得有理,又问宗辅,宗辅道:“金帛财物,终不及土地人口宝贵。”
于是宗翰、谷神、娄室、宗辅意见一致,阿骨打、宗干、宗望、宗峻意见一致,阿骨打心中犹豫,又与众人来问银术可意见。
银术可尚自思量,宗翰指责宗望道:“前番童贯送了10名处女与你,你便改了主意!”
银术可两眼放光,道:“燕京虽好,终是汉地,纵归我国,只怕心异,不如收些赋税,再迁些能工巧匠,到时既得了财,又得了人,还交好了邻国,岂不一举多得?”
阿骨打点头,道:“如此甚好,便依你所言。”
宗翰等人追随阿骨打出来,还要再争,阿骨打叹气道:“此亦众议结果,且我与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信,待我死后,悉由你们自决!”
于是折燕京六州24县每年赋税600万贯,金国索要100万,外加宋朝原许的每年50万两银,50万匹绢。
童贯不敢应允,派人与金使同往汴梁商议。
当夜,童贯设宴大肆犒劳金军,次第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