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仪福帝姬刺破脸颊,毁容明志。太宗知道宗弼和仪福帝姬的事,大为不满,本来同意宗辅升他为都统,临时改为万户。
宗弼一不做二不休,非要索娶仪福帝姬,太宗再下旨,降他为谋克。
宗弼还不服,醉酒闹事,骂他四叔夺人所爱,又骂“老禽兽”。
太宗大怒,将宗弼下狱,重打四十,又打四十,差点把他打死。
宗干及左右二帅一齐求情,太宗才同意他戴罪立功。
又几日,太宗思量辽亡之时自己善能把持,未录一人进宫,而今竟与侄子争风吃醋,幡然悔恨,同意宗弼立功之后赎回仪福帝姬。
送抵会宁的各色妇女,包括赵构生母韦氏及王妃邢氏等人,在金朝贵族二次分配后,多数进入洗衣院,成为既要日夜劳作,也要侍奉各色男子的女奴。这些女奴可以买卖、赐配、入侍宫中,有的因受宠得以升迁,有的侥幸得以嫁人从良,而绝大多数,漫漫余生都消耗在无尽的耻辱与折磨中。历史上的仪福帝姬,不太可能跟完颜宗弼有什么浪漫的爱情,如果有,不应该没有封号。假如仪福帝姬后来没入皇宫的事情属实,那她大概并没有和宗弼发生交集,毕竟宗弼一生从未失势。
二帅因宗弼重伤,教他先在会宁养病,各率诸将伐宋。
莺哥将宗弼接回家,哭道:“我跟了你这些年,你何曾为我做过什么?如今为了个平胸矮妹子,命都不要了。”
宗弼道:“你行事素来周全,用我做什么?况我长这么大,我爹都不曾重责我,他敢怎的?”
莺哥道:“他打了你八十棍!换作别人,早就死了。”
宗弼道:“我并没有什么,你也不必难过。好歹我在家养伤,也可多陪你些时日。”
莺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也不过那样,又划了脸,真不知你看上她什么。”
宗弼道:“她为我才划的脸,我岂能不管她。你不喜欢她,以后不教你们碰面就是了。”
宗弼将养期间,纥石烈夫人因宗望暴死、宗隽无依心痛病死。宗隽接连失去哥哥和生母,在家闭门不出。
同月,阿骨打嫡妻唐括夫人最后一位在世的嫡子宗杰病死。
宗峻、宗朝、宗杰之死的细节,如今已经无从考证。作为阿骨打嫡妻之子,他们全都活到了成年,却在阿骨打死后接连早逝,推测其终年都在20~30岁之间,很难相信没有隐情。由于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同时存在,金朝前期夺嫡之争异常惨烈,这也导致了金朝后期宗室凋零、国势衰退的局面。
金伐宋朝以来,宋朝各地军队及民兵组织活动频繁,对金军造成了相当干扰,但是这部分武装力量组织混乱,想法不一,也给四面楚歌的宋朝造成了极大困扰。
赵构在离开磁州,回到相州之后,接受钦宗蜡丸密送的诏书,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招募相州义士、信德府勤王兵、大名府援太原兵,以及太原、真定、辽州等多地溃兵,声势浩大,可用的只万余人,莫说勤王,自保都危险。
不久,宗泽、张俊、苗傅、刘正彦、杨沂中等人与赵构会师大名府,商议勤王。赵构不动声色,根本不信一帮败军游寇和乌合之众能翻出花样。
为了收拢人心,也为了转移目标,赵构同意宗泽以新造战车150辆赶赴汴梁解围,自己则率精锐奔山东。岳飞追随宗泽夙夜期盼赴京勤王,现实却是杯水车薪。
金军北撤之后,赵构返回河南,成为赵氏硕果仅存的近支宗室男丁。
1127年五月初一,赵构在南京应天府[1]登基,是为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他在登基之初,任命李纲为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即宰相,又以宗泽为开封留守。
宗泽把汴梁全城和四郊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区,每区选用谋略勇敢之士充提领,在四郊形胜之地,创立坚固营垒二十四所,各设统领守御将官,统率新招义兵数万人,在新置教场内,练兵讲武。在黄河沿岸的十六县内,创置联珠寨以严备御,与河北、河东忠义民兵相结连。
不久,活动在淮水流域号有七万人的王再兴、李贵,活动在濮州号有数十万众的王善,活动在洛阳附近号有三十万的杨进等人先后归附于宗泽的领导之下,声势壮大。
六月二十七,宗泽上书请帝还京。
高宗因前番屡次被义民围堵,又不相信汴梁可守,不听。
汴梁及周边军民义勇纷纷上书陈情,又推举曾经相救玉儿的岳飞请求面圣。
高宗早就觉得岳飞脑筋不正常,才故意没有提拔他,不想他贫农出身,于帝王心思不通至此。果然,岳飞以“上书论事[2]”获罪,被逐出军队,再次成为庶民。
七月,宋廷议迁都,李纲等人认为精兵健马出西北,当仰此图大事。而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则认为天下财粮出东南,当凭此立根基。
高宗知李纲性刚烈,好强谏,提拔黄潜善为上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衡官迁上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李纲。
于是迁都东南的建议获得广泛支持。又有人乘机弹劾李纲独擅朝政,刚愎专制。
八月十八,李纲罢相,其在相位凡七十五日。
此后朝中再无他议。
民间尤有太学生陈东等人上书力争,高宗命斩于市,众意平。
太祖以来,历代宋朝皇帝优抚士人,而高宗则在即位之初即杀张邦昌、陈东等人,又贬李纲出朝,显示出异于列祖列宗的杀伐决断和远超年龄的成熟手腕。史学爱好者多以高宗残暴胆怯,其实危急存亡之际,年纪轻轻的高宗能守住帝王集权,达成政治目标,已经足以证明其卓越的政治才能。笔者无意辩驳高宗人品,但以人品争议否定其政治才能和历史贡献,实在不值得提倡。
此后朝廷内外皆以筹备高宗巡幸东南为要,独有宗泽等人尚自坚守汴梁。
而因“上述论事”获罪的岳飞,在经历短暂的流离之后,又加入河北招抚使张所[3]的队伍。张所欣赏岳飞的胆识抱负,也劝诫他少妄议多累功,不要被轻易冲昏头脑。
岳飞出身寒微,虽上过村塾,并未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其报国热情发自天然,却也缺乏雕饰。张所的劝诫让岳飞在屡次投军受挫之后得以沉归本心,张所的鼓励也使早有敢死之名的岳飞终于得以立功升迁。
不久,岳飞被用作统领,继而又升为统制。
不幸的是,李纲罢相之后,张所也被贬死岭南,而他麾下岳飞等不愿散去的将领,又自发归于都统制王彦[4]。
九月,王彦率岳飞等人趁金朝大军未至渡河夺取了卫州新乡[5],但不久又败于金军。
此后,岳飞与王彦议不和,率领手下出走。而王彦收拢抗金残众,在脸上刺下“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字样,成为威名远播的“八字军”。
后来,王彦听从宗泽安排,戍守黄河,迁为河东河北制置使。
年少气盛的岳飞则再次遇挫,几乎走投无路,只好单身匹马到王彦军中认罪。
王彦意不能决,将岳飞之事报至宗泽,宗泽爱惜岳飞拳拳报国之心,罢其官职,留在身边效用,后又因其立功恢复其统制职位。
十月,高宗将政权南迁至扬州,为定都健康做准备。
此时的金廷,刚刚完成东路军军权交割,虽然做大声势要再伐宋,其实多为巩固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区,开春又以农事停止了大部分军事活动。
宗辅性行宽仁,并不好战,他在折腾了一阵以后,也怠于军事,常自坐镇燕山,并不出战。
而宗翰则率娄室、银术可、撒离喝等人用兵西北,中路军破洛阳、汝州,娄室拔韩城、同州,其势如虹,中原震动[6]。
[1]北宋有四京,分别为东京开封府(汴梁),西京河南府(洛阳),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商丘)。赵构登基的南京应天府在河南,并不是今天的南京。
[2]作为被奉上神坛的抗金英雄,岳飞一生的事迹极易引起争议,本文主要参考宋史泰斗邓广铭著的《岳飞传》,不对敏感话题过度讨论。
[3]张所(?-1127),徽宗朝进士,抗金将领,真正将一腔热血无以施放的岳飞导向精忠报国的正途,其子张宪是岳飞重用的副手。参考邓广铭的《岳飞传》,出身寒微的岳飞在投军张所麾下之前,虽有报国之志,但不太可能结识高宗、宗泽等人,其在此之前的功绩,虽然被许多人不吝称颂,却只能阙疑。
[4]王彦(1089-1139),抗金将领,创建“八字军”,但与岳飞有嫌隙,终生不睦。是的,抗金英雄岳飞自年轻就有着桀骜激烈的性格,并不好相处。
[5]新乡,今河南地级市,地处河南省北部,南临黄河,与郑州市、开封市隔河相望;北依太行,与鹤壁市、安阳市毗邻;西连焦作市,与晋东南接壤;东接油城濮阳市与鲁西相连。牧野之战、张良刺秦、陈桥兵变等重大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里。
[6]如图,参考《续资治通鉴》,1127年冬至1128年春,西路军主要分3路:娄室军大致路线为韩城-同州-长安-延安/凤翔/华州-秦州/陕州;宗翰军至洛阳威胁汴梁,分兵银术可南下攻取汝州-邓州-均州/唐州-房州/蔡州-淮宁。东路军则先入山东,后驱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