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无言以对,道:“师师姐姐,你若是个男子,必是个有见识有能耐的无双国士。”
李师师笑道:“我生为女子,也没觉得比那些贪生怕死、束手无策的窝囊男人差啊。”
钦宗与张邦昌、宇文虚中、李若水等赶来观礼,宗翰、宗望仍让出主座,率各自爱将亲信左右分坐。
钦宗道:“鄙朝已为玉相公拟定‘金德帝姬’的名号,按宗族长幼,是在刘贵妃长女茂德帝姬之后,一应礼仪规制,皆同茂德帝姬。可惜时间仓促,诸事不备,请容二帅暂缓,后续一定将帝姬嫁仪补足。幸而两朝和议既定,又成此锦上添花的天作良缘,实在可喜可贺。”
宗翰笑道:“宗弼和阿合早就一处睡了,今日只是补个仪式,已经够隆重了。”
钦宗颇吃惊,尴尬不语。
宗望道:“若是平时,公主出嫁都有哪些礼仪呢?”
钦宗道:“一路需设仪仗、行幕、布障,并有兵士数十人洒扫开道。陪嫁的担杠数百,男女侍者数百,一应服饰乘舆皆要提前数月赶制。大礼之前也有各类大小礼节,颇为繁琐。倒是今日的婚礼,虽略简些,倒更喜庆,又有全城百姓恭贺祝福,未来他二人的生活,必定和和美美。”
宗辅大笑道:“和和美美?他二人婚前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扰的全军上下不得安宁。今日结了婚,以后还不知要闹成啥样。”
谷神道:“他二人自小感情深厚,待结了婚,有了孩子,自然不闹了。”
银术可笑道:“他老子他哥生那么多,也没见老婆们消停。”
娄室点头,道:“是啊,他家男子,历来最爱闹腾的,若不吵不闹,倒没趣了。”
李若水道:“贵朝夫妻之道,倒跟中原颇不相同。”
宇文虚中道:“中原也有‘河东狮吼’,相信大金也有‘举案齐眉’,不过是因人而异吧。”
张邦昌点头,道:“便是皇亲贵戚,也不乏性格爽朗的女子。寻常人家,也总有温婉谨言的贤妇。”
宗望道:“不知宫中诸位公主,个性如何?”
钦宗勉强道:“宫中规矩繁冗,寡人,并不熟悉诸姊妹。”
宗望道:“我们女真女子,倒没那么多礼制限辖,若按北方的规矩,也该请诸宗室女眷前来观礼顽笑。”
钦宗尬笑两声,道:“我上次来,便觉贵朝的馄饨茶食,口味浑厚又实在,宫人们回去,也都交口称赞。”
宗翰道:“我们饮食虽不似你们花样精致繁多,用料却量大实在。陛下此来,我们怕猪肉油腻,特为陛下准备的羊肉馄饨,陛下可多吃些,也好扛冬日寒冷。”
钦宗点头。
一时宗弼出来,向众人行礼,陪坐一旁。
钦宗道:“宗弼郎君身上可大好了?今日一见,真是一表人才,金德帝姬觅得良配,寡人也替她高兴。”
宗弼笑道:“感谢陛下挂怀,可惜太上皇今日没来,若他来了,我夫妻该一齐向他磕头。”
宗翰道:“是啊,我也一直想拜会贵朝上皇,他近日身体可好?”
钦宗道:“上皇前番连日惊惶,目今还在静养。”
彀英道:“听闻贵朝上皇有五六十个子女,倒不像身体羸弱的样子。”
钦宗尬笑不语。
宗强道:“是啊,便是我们阿爹,也只生了16个儿子,8个女儿,连流产夭折的都算上,也不到30个,只有你们太上皇的一半。他可是有什么仙药秘方?倒给我们些。”
说的众人都哄笑。
钦宗又尴尬不已,道:“多子多福,天下皆是一理,我朝上皇多年来推崇道教,确实常与得道高人往来,诸位既有此意,我可着人去问问,若果有仙方秘术,定为诸位求得。”
宗敏笑道:“那可得快些,我六哥还等着洞房呢。”
众人又都哄笑,只有宗隽阴郁不语。
宗宪听诸郎君说的粗俗,也不知该怎么化解。
一时有人献舞,金人皆有了酒,都有些把持不住,各自出洋相。
钦宗自幼长在深宫,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待坐了一会,便要告辞。
宗望道:“今日晚了,陛下且留宿,我另有事情想要与您商量。”
钦宗无奈,点头应允。
宗弼脑伤没好利索,又兴奋过度,喝了酒以后便觉意识模糊,听不懂人说话,手脚都没知觉,至夜间被抬进屋里,痴痴呆呆的瞪眼不语。
阿合扶他躺下,道:“你又发昏了?”
宗弼看着阿合,半天不言语,一会又捂着脑袋哼哼。
阿合颇担心,替他扶着头,一直到后半夜,宗弼才慢慢睡了,伴着巨大的鼾声后遗症。
阿合捏住宗弼鼻子,见他用嘴呼吸仍然动静巨大,心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睡颜。
夜里,宗望来拜钦宗,笑道:“陛下今日观礼,觉我家兄弟,可配得上贵国公主吗?”
钦宗道:“他二人实是天作之合,般配的很。”
宗望叹气道:“金军两路南下辛苦,我这做哥哥的右副元帅还未曾见过帝姬,做弟弟的倒先娶了皇妹。”
钦宗一声不言语。
宗望道:“敢问茂德帝姬可是陛下的同母妹妹?”
钦宗摇头,道:“大宋规矩森严,我们虽是兄妹,见面却少。”
宗望道:“我也觉得,这事,本该向贵朝上皇求告,只是他不便过来,也只好要陛下这做哥哥的做主。”
钦宗又一声不言语。
宗望笑道:“想必陛下也知道,大金太祖就是我爹,他原配嫡妻虽不是我娘,但他诸妻之中,以我娘伴君时间最长。在世的诸子中,又以我最长最嫡,若以功劳论,更以我军功居最。如今金宋和议,若论和亲,难道,不应该最先考虑我吗?”
钦宗道:“话虽如此,但宗弼郎君和金德帝姬今日完婚,也算应了两朝和亲的夙愿。”
宗望道:“阿合生父是女真人,又不是贵朝上皇,纵有帝姬封号,终究不是真公主。若不是我弟弟非要娶她,我才看不上这门亲事。依我说,既要和议和亲,总要拿些真金白银,嫁一个真命天女。”
钦宗道:“可是,与二太子年龄相配的诸姊妹皆已成家,其他公主,小的小,庶的庶,实在不宜和亲。二太子果有此意,我可自宗室女……”
宗望笑道:“我这些日子,常听到茂德帝姬的美名,她是刘贵妃长女,又才貌双全,况二十二岁芳华鼎盛的年纪,跟我不是正相匹配吗?”
钦宗道:“四妹已经出嫁,且她,她,她之前算命,是克夫克子之相,又兼个性孤傲古怪,必是,必是有人恨她,才故意跟郎君说反话。”
宗望笑道:“她既生的美,遭人妒恨也是难免,且皇家天女,再孤傲古怪,烈的过我那几个跋扈善妒的妹妹?至于已婚这个,我们女真人并不在意,你们若为难,我将蔡京一家全杀了,看谁敢说闲话!”
钦宗道:“婚姻大事,贵朝有贵朝的风俗,鄙朝亦有鄙朝的礼制,怎可儿戏?纵然贵朝胜了我们,四妹终究是一朝公主,二太子此番言论,我,寡人,实不敢苟同。”
宗望道:“你也知道我胜了你们,你也听到宗翰郎君说‘都城既破,一人一物,皆我所有’,敢不从我!”
钦宗道:“我,我已失了国都,不配做国君,若再坑害妹妹,益发愧对宗庙至亲。莫说我是一国之君,便是寻常人家的男丁,岂能从你!”
宗望冷笑道:“什么叫‘坑害妹妹’!难不成我堂堂大金王子,右副元帅,倒配不上她!我劝你乖乖从我,答应了这桩亲事,省的宗庙不保,全家无赦!”
钦宗道:“纵你是大金王子,怎不顾天理人伦,鄙朝自有礼制,公主自有驸马,岂可擅废?无论如何,寡人绝不答应!”
宗望大怒,道:“既如此,只怕和议难保!”
钦宗道:“鄙朝倾全国之力侍奉大金,二太子纵贵人,岂可轻废和议?”
宗望道:“倾全国之力?倒凑不齐一百万锭金,五百万锭银?你既要和议,那就把金银凑齐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