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便脱了上衣,把头上和身上的绷带都解开,露出3处箭伤。
仪福帝姬脸红到耳朵根,并不敢看一眼。
宗弼道:“那你,教人再帮我包上?”
仪福帝姬点头,命人唤御医过来。
御医替宗弼重新包扎伤口,仪福帝姬忍不住看了一眼,心道:我倒不知道,男人的身子,原来是这样的。
宗弼呆呆的看着仪福帝姬,笑道:“你好像,长大了一些,颇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仪福帝姬红脸低了头,一声不言语。
宗弼道:“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仪福帝姬点头,道:“我教人挑2只狮子猫过去,你喜欢绿眼睛的,还是鸳鸯眼的?”
宗弼道:“鸳鸯眼吧。”
宗弼刚往回走,宗贤已经来接,道:“设也马郎君和斜保郎君教我们去看热闹呢。”
宗弼道:“我困了,你们自己去吧。”
宗贤凑到宗弼耳边,低声道:“不是烟花爆竹,是好几个公主回娘家呢!”
宗弼道:“那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去睡觉了。”
宗贤无奈,只好把宗弼送回屋,又问宗隽要不要去。
宗隽不愿和宗弼待一处,跟彀英和宗贤出来,见到设也马和斜保,道:“宋人宫闱颇严,怎能轻易见到公主?”
设也马和斜保道:“我们刚才闲逛,见到她们的车驾从那过去,咱们可以跟过去,待她们下轿,说不定能看到。”
5人商议已定,果然一路找到诸帝姬下轿的宫门,躲在边上偷看,只见到一大堆人围着,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
彀英道:“要不找小宝领我们去看看?”
宗隽道:“他只是普通的宦官,哪有这般能耐。”
宗贤道:“但是,她们总有聚处,我们只消躲在角落里偷看下,又不用见面。”
一时众人又找到小宝,小宝根本不敢接茬。
彀英道:“小宝,你今日若让咱们见着公主,我便替你说说,不教你去金营,如何?”
小宝仍不敢接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诸郎君。
一直到天黑,宗宪和宗强、宗敏各自回来,小宝还爬在地上哭。
正巧仪福帝姬着人来送猫,宗弼听得猫叫醒来,道:“大老爷们,非要看妇人?我见那公主,也只是没长开的小女孩,有什么好看的。”
宗贤道:“听说宋朝有二三十个公主,个个貌美如花,若不得一见,不是白来皇宫一趟?”
宗弼颇烦恶,道:“好好的公主,凭什么教臭男人看!若是有人敢那样看我姐姐妹妹,我非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彀英道:“你姐姐妹妹我们都见过,也没见她们羞手羞脚的,说不定宋朝公主也想看看我们长啥样啊。”
宗弼道:“这说的倒也是。”
于是宗宪执笔,以宗弼的名义向仪福帝姬递信儿,问有没有宋朝公主想见见金朝王子。
仪福帝姬真的悄悄问了诸帝姬,有的觉得不成体统,有的倒觉得颇为好奇,于是两头约定,天不亮金人就等在假山亭子下面,若有想见金人的公主,可趁人少在亭子上面略看一眼。
金人这头听闻可以见公主,都把贺正旦的大礼服穿上,早早在假山底下等着。
宋朝的公主们又害羞又好奇,各自带亲信来到亭子上,教亲信先看。
亲信们道:“皆是高大精壮的男子,倒不似谣传的那般可怖。”
仪福帝姬趴在护栏上,悄悄指着宗弼道:“那个就是兀术,眼睛又大又有神,我见过的男子中,数他最白最好看。”
徽宗长女嘉德帝姬道:“九妹,你都多大了,还不知回避,被男人们看到,成何体统!”
仪福帝姬道:“玉盘姐姐,你只在那端坐,也见不到他们的样子啊,若他们走了,你不是白起这么大早?”
嘉德帝姬明明好奇金人的长相,仍不敢向外看,只是问侍女道:“你倒看看,他怎么个最白最好看法?”
侍女悄向外看,笑道:“真是白的出奇呢,便是女子也没见过那么白的,可他那样大眼小脸的样子,哪及得上大鼻子那个英气硬朗。”
徽宗四女茂德帝姬也悄向下看一眼,道:“这些女真人的五官颇显眼,跟我们汉人果然不大一样,更像西域胡人,又不似胡人那样糙陋。依我看,是那个剑眉直鼻的最俊。”
徽宗十女柔福帝姬笑道:“福金姐姐,你都嫁作人妇了,怎么好意思评论别家男子的长相。”
茂德帝姬笑道:“莫不是你看上了他,倒吃起醋来?”
柔福帝姬红了脸,道:“我哪有,我才不喜欢那样的,要说顺眼,还是那个深棕色头发的倒像个体面汉人。”
徽宗十六女宁福帝姬道:“我就喜欢那样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长相,比诸位哥哥都俊美呢。”
诸帝姬闲话一会儿,又教侍女下去打听,除了大眼小脸的宗弼,硬朗大鼻子的是彀英,剑眉星目的是宗隽,深棕头发的是宗宪。
诸帝姬又悄悄望诸王子一眼,趁着人少各自笑着散了。
诸郎君也凑在一处闲话,除了尚未长开仪福帝姬和宁福帝姬,诸郎君皆以茂德帝姬和柔福帝姬为美,尤以茂德帝姬惊为天人。
宗贤道:“若得这般美貌公主,便死了也心甘。”
宗弼道:“宗贤哥哥,你都四十多了,跟她们阿爹差不多大,倒好意思!”
宗贤道:“那得不了公主,得个漂亮妃子也好呢。”
彀英放声大笑。
次日,宋朝亦派人到金营贺正旦,宗翰道:“我们派了一众王子、宗室子去给你家皇帝磕头,你们连个亲王都不来!”
钦宗无奈,又派了2名亲王、2位宰相赴金营贺正旦。
正月初一,九名金使向徽宗、钦宗贺正旦。
徽宗认得宗弼,道:“宗弼郎君,听闻你受了伤?如今好了吗?玉相公与你在一处吗?”
宗弼道:“我伤了脑袋,时不时糊涂,这两日睡得舒服,觉得好些。我萨萨现在军营,诸多不便,当日你许以帝姬之礼陪嫁,倒先把我俩的婚礼操办了,多派些使女内侍伺候我萨萨。”
徽宗颇为难,道:“老拙本拟以帝姬之礼送玉相公出嫁,无奈这些日子二位元帅索金银甚急,莫说府库内帑,便是富裕些的百姓人家,也已经被搜敛尽了,实在是……”
宗弼道:“金银不算,婚嫁礼服首饰你先与我些,我一路南下艰苦,连套白净衣衫都难得。使女宦官也要10人,需得尽心伺候我萨萨,不要整日哭哭啼啼的扰她烦恼才好。”
徽宗点头,道:“这倒勉强凑得,希望玉相公与郎君和亲,也可使两国永结秦晋。”
宗弼磕一个头,笑道:“待我们完婚,一齐向太上皇还礼。”
正月初二,左右二帅又增派十二名金使,与之前九名金使一同赴相国寺礼佛。
正月初三,金使回到金营,皆说皇宫里几日住的快活似神仙,又说帝姬个个生的貌美,比金朝公主尤多天女朦胧韵致。
宗望见宗弼索了新婚男女礼服,也动了娶一名公主的念头,再派亲信打听,原来茂德帝姬和柔福帝姬皆是徽宗最爱的刘贵妃之女。刘贵妃天生丽质,才貌冠绝后宫,她的2个女儿也继承了她国色天香的倾世容资,尤以茂德帝姬颇得徽宗灵动神韵,宫人多谓美貌胜于其母。
宗望甚喜,向李若水透露了和亲的念头。
李若水道:“茂德帝姬已下嫁蔡京之子,如何再嫁二太子?”
宗望道:“那有什么,蔡京父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或杀或配,还不是看我高兴。”
李若水道:“二太子虽有爱美之心,鄙朝却不敢以再婚之妇和亲二太子,请二太子三思。”
宗望知他迂腐,又怕被宗翰抢先,道:“既如此,这事你不必向他人说,容我再思量。”
李若水跪谢。
宗弼在军营筹备婚礼,定了正月初十大婚。宗望本不欲管,因惦记和亲的事,倒颇为上心,亲自为二人选了典礼场所,又让汴梁军民积极配合。
汴梁军民听闻两朝和亲,纷纷至南熏门恭贺,一时金军两路尽皆喜悦,都要凑婚礼的热闹。
宗望又请钦宗前来观礼,钦宗不敢违拗,答应正月初十再来南熏门。
正月初九,宗弼和阿合试穿大礼服。
阿合的右手骨折未愈,穿脱颇为费力。
宗弼在一边急的瞎指挥。
阿合道:“你先出去,我穿好你再进来。”
宗弼道:“我想看你穿。”
阿合道:“你等我穿完再进来不是一样的?且你在这,他们都怕得很,只能帮倒忙。”
宗弼无奈,只好到外面等。
阿合心烦意乱,待穿了礼服,道:“你们先出去,别教任何人进来,我略歇会。”
众人出去,阿合便拿出一枚玫瑰花样式的金簪,默默坐着。
她想起当日自愿追随赵构赴金营议和,李师师握着她手道:“玉儿,你相公虽是金国王子,并不能左右两朝大事。九大王此去自身难保,你去了未必有益,何必白白搭上自己?”
玉儿道:“我自幼在金宋两朝宗室长大,却一直是边缘人等,无依无靠,没什么紧要。跟宗弼在一起,也诸多顾虑,不得自由。我想,我只是希望自己重要一点,活的有意义一点。师师姐姐,我真高兴我们一起开染坊,可惜现在染坊没有了,我又只能跟你躲在这道观里……此去金营,即使前途未卜,也好过听天由命吧。”
李师师苦笑道:“女人真难,温顺如李娃,却碰到王五儿那样的流氓无赖;孤单如你我,纵然坚强有志气,也总难摆脱男人的摆布。说到底,我们都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李师师拿了一对玫瑰花样式的金簪,道:“你娘临去辽国时,留给我一锭金子,可惜不够我赎身的……后来我打了这对金簪,一直想给她一枚,事到如今,倒是给你吧。若你嫁得如意郎君,也算了了我跟你娘共同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