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本把兀术抱到外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女真民风奔放,并没有多少男贞女烈的观念,大人们通常也并不干涉孩子们的性成长,可是斡本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弟弟展开性教育。
冷场了半天,斡本道:“小兀术啊,有些事情,你长大就懂了。”
兀术瞪大眼睛看着斡本,一点也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不是那个射柳的斡本?”有人冷不丁的问。
斡本抬头,却是个一脸天真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道:“你是,蒲察部的吧?绳果的未婚妻?[1]”绳果本是阿骨打的嫡次子,但他的长兄早夭,他就继任为桓端的未婚夫。
桓端撅嘴道:“我才不愿意嫁给他!”
斡本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忒邻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光景。那时徒单蒲带与大乌古论氏带定哥和忒邻来完颜部与阿骨打和小乌古论氏商议定哥和兀鲁定亲的事,忒邻尚未成年,却已出落的绝色出尘,让斡本一见倾心。
桓端和他对视一会,笑道:“你眼睛真好看!”
“有我的好看吗?”兀术从小就被夸眼睛好看。
桓端道:“你那眼睛长在女孩脸上叫好看,长在男孩脸上叫幼稚!”
兀术道:“你那头发长在男孩头上叫浓密,长在女孩头上叫鸟窝!”
桓端道:“你的头发还不是一样像鸟窝!”
“好了!”斡本扳过兀术的脸,“怎么跟姐姐说话呢!这是你未来的嫂嫂!”
“成婚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天天打架!”兀术也撅嘴道,“阿爹和阿娘就天天打架,脱光衣服又嘶又咬大叫大嚷的!”
气氛突然变的无比尴尬,斡本干笑道:“咱们去那边吧。”说着抱起兀术,拉着桓端就往人群走。
桓端一路仰望着斡本,道:“别人的白衫,都脏兮兮硬邦邦的像狼皮一样,只有你穿白衫最帅气!”
“你是看射柳呢,还是看白衫呢。”突然被人夸好看,斡本倒有点不好意思。
桓端道:“我想嫁个你这样的勇士。”
斡本道:“绳果是阿爹的嫡子,一定会是个顶好的勇士的。”
桓端不屑道:“他病怏怏的!哪像个勇士的样子!”
族兄弟们惊奇的看着斡本领来的少女:熊一样的蒲察族长居然生了个这般娇俏的女儿。
“我明年仍来看你射柳!”桓端临走,仍不忘向斡本粲然一笑。
斡离不一边艳羡斡本的女人缘,一边毫不避嫌的摩挲着怀里的女子。
斡本推他道:“孩子在这呢。”
斡离不不屑道:“他们经常偷看的!”
斡本责问兀术道:“小阿合也偷看过?”
兀术不敢答。
“你也太不学好了!”斡本扔下兀术就走。
兀术跌跌撞撞的追着斡本,抱住他的腿不肯放。
“你再不松手,我把你踢出去!”斡本说着,已经拖着兀术走了几步。
兀术急的直哭,声声的叫着斡本。
族兄弟们虽然也常恼恨兀术淘气,但听他哭的可怜,也都替他说话:“算了,孩子大了管不住的,咱们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斡本道:“你自己淘气也就算了,带坏小阿合做什么!”
“我没有教她偷看。”兀术委屈的道。
“那你心虚什么?”斡本也反应过来阿合根本没有父母或者哥嫂可以偷看。
兀术犹豫不决,扯着哭腔道:“大哥,你别怪阿合。”
斡本立刻心软下来,抱起兀术道:“大哥不怪你们,大哥是怕你们学坏。”
“……”兀术咿咿呀呀的说了句什么。
斡本道:“大点声。”
“偷看玩蛋也不是什么大错啊!”兀术大声哭道。
族兄弟们互相交流了下眼色,憋不住大笑起来。
斡本尴尬的很,只好摸摸兀术的头,道:“哥以后都不玩了。”
回去的路上,兀术又抱住斡本的腿,仰头恳求道:“大哥,你别怪阿合。”
斡本心里愧疚的很,柔声道:“怎么这么护着她啊?”
“我会护她一辈子的。”兀术认真的道。
斡本捧着兀术的脸道:“一辈子很长的……”
“就是从生——到死。”兀术说的很平静,他已经明白生与死的涵义。
“那你,愿意娶她吗?”斡本突然觉得眼酸,希望这个承诺,兀术可以帮他兑现。
“我不愿欺负她。”兀术为难道。
斡本道:“夫妻‘打架’并不是要让彼此痛苦,而是要让彼此快乐。只有成为夫妻,才能永远快乐。”
兀术道:“她真的会快乐吗?”
斡本道:“如果你对她好,她也愿意嫁给你。”
“那我愿意。”兀术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只要阿合欢喜就好。
斡本内心深处也希望兀术和阿合能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可一辈子真的太长,长到他自己都没有承诺的勇气。再说兀术的爹是未来的女真节度使,阿合的娘却只是个女奴,他们真的能做夫妻吗?阿合这般柔弱,受得了做小吗?如果送她去大宋,会不会好一点呢?
不久,讹里朵[2]从蒲察部领回了自己的姑表妹兼妻子[3]。众人前来道贺,都有点吃惊:几年前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如今这般——雄壮。
又是出猎的日子,族人扶老携幼来看男人们狩猎。除了斡离不,完颜部的贵族男子普遍身形高大,就是看起来清瘦的斡本,也天生神力。虽然谷神一直号召贵族们热爱学习,但成年贵族里除了斡本,就没几个识字的。而孩子们对学习的态度也大不相同,辈分最大的乌野对文化充满好奇;兀术、挞懒、讹鲁观哥几个除了捣蛋就是打架,最乖的阿合和阿懒已识了不少字,熟辇年纪虽小,也乖巧的很;再小一辈的孩子们懂事的还叫声“叔叔”“叔祖”,不懂事也不过天天和叔叔们干架。
这次出猎,孩子们也都骑了马跟着,粘罕不放心阿懒自己骑马,又怕伤他自尊,只好时时看着他——阿懒身子瘦弱,年纪又小,根本不能和胡打海摔惯了的兀术、挞懒比,偏偏哥俩还常常笑话他。
因为蒲察族长在场,完颜部的男人们都表现的异常勇猛。可男人们越是勇猛,桓端就越是讨厌小她几岁的未婚夫绳果,每次看到都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后来干脆驱马走到斡本跟前,翻白眼道:“今天乌鸦格外多!”
斡本不语。
桓端直望着斡本,道:“你与我射一只下来。”
斡本点点头,撘弓射落一只乌鸦。
桓端甚喜,下马捡在手中,向绳果道:“你连只乌鸦都不得!白丢了完颜部的脸!”
粘罕悄向斡本道:“这小姑娘的性情,倒有几分像忒邻,真够劲儿!”
斡本笑道:“斡离不先前说你喜欢忒邻,我还不信呢。”
粘罕叹气道:“我便喜欢又如何,人都死了……我若是你,岂会为了什么汉女、辽女让忒邻气恼——尤其在她怀孕的时候!”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谋良虎、粘罕、斡本一齐到湖边洗澡。
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落日余晖让湖面波光粼粼,连湖中的芦苇丛也金光闪闪,加上映入湖中的绿叶红花,好一派绿野仙境。
[1]蒲察氏,金熙宗完颜亶生母。绳果死后,斡本收继了她,成为完颜亶养父。笔者将她设定为蒲察族长的嫡生女,并为她起名“桓端”,意为“松”。
[2]讹里朵,即宗辅(1096-1135),金世宗完颜雍生父,后被追谥为“睿宗”。此时年约17岁。
[3]蒲察氏,金世宗完颜雍生母,后被追谥为“钦慈皇后”,是宗辅的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