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爸爸妈妈总是在天蒙蒙亮时分，离开家，去很远的城市打工。
由于年龄小，父母第一次离开家去远方打工，小牧是没有印象的，而对爸爸妈妈的印象居然是从年前他们从外面打工回来时小牧对他们既陌生但又很是不同的感觉开始的。年前的那天下午，奶奶跟小牧说小牧的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爸爸妈妈在小牧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小牧对爸爸妈妈似乎根本就没有印象，可是在爷爷奶奶、塆里人的耳濡目染下，小牧对外界人与物的认知不断成长情况下，又似乎对爸爸妈妈很是熟悉和期待。但记忆里终究是对爸爸妈妈不甚熟悉，突然他们就要回来了，小牧似乎一时难以接受。就这样，那天下午，小牧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想着想着就一个人跑到经常去的离家不远的塆里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坐在一块石板上，一直坐到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直到奶奶在喊他回家吃饭，他也没肯着要出去，就那么坐着。最后，奶奶想起了这个地方，才把小牧给拎了出去，奶奶生气的问他：为啥不答应？小牧喃喃地说：没听见！
跟奶奶回到家里，爸爸妈妈也已经到家了，小牧怯生生的看着他们，不敢说话。爸爸妈妈相视一笑，爸爸过来将小牧抱了起来，妈妈也凑了过来。妈妈笑盈盈的问：认得我们吗？小牧点了点头，只是不说话。妈妈拿了糖果来给小牧，小牧拿走手里捏来捏去，却始终没有打开来吃。可是毕竟是爸爸妈妈，吃完一顿饭，似乎就熟络起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坐一起聊天，小牧不像往常自己去玩自己的，而是贴在爸妈身边，不一会就坐在妈妈腿上让妈妈抱着了。在小牧眼里，妈妈真的很美丽，乌黑的长发，大大的眼睛，皮肤很白，穿着很时尚，跟塆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妈妈抱着小牧，唱了一首90年代非常火的歌曲《雾里看花》，唱的特别好听。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
小牧平时都是跟奶奶一起睡，但爸爸妈妈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就非要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睡，爸爸妈妈就让他睡在他两中间，为此奶奶还说他是个小没良心的，爸爸妈妈回来了就不要奶奶了。十几天时间过的很快，虽然小牧不知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起的床，但他们在房间尽量压低的说话声音和尽量轻缓的脚步声，还是让小牧从梦中醒来，透过眼皮他知道房间的灯是亮的。只是小牧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一下身体的任何部位，让爸爸妈妈以为他还是睡着的。等爸爸妈妈在房间收拾了一会后将灯关掉，带上房门将其虚掩，从房间出去了，醒来的小牧才睁开眼扫了一眼窗外，是黑黝黝的一片，而此房间出奇的安静，而床上只有小牧一个人。虽然小牧并没有得到消息爸爸妈妈马上就要离家离开自己，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但他有还是一种预感：爸妈就要离开了。
小牧在黑暗中，睁着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竖起耳朵听客厅的动静。爷爷奶奶也都起床了，他们似乎都在忙碌着，偶尔也说着什么，虽然看不到他们具体在忙什么，也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小牧能感觉得到爸爸妈妈是在收拾东西，爷爷奶奶则在帮忙的同时，偶尔提醒他们带这带那，充满了关心。也不知道过来多久，窗外无形中由黑哟哟变为了蒙蒙亮，而爸爸妈妈似乎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已经没有了那种急切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突然，小牧听到脚步声朝房间走来，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的样子。是爸爸妈妈进来了，他们轻轻地推开房门，没有开灯，蹑手蹑脚来到了床前。小牧感觉到爸爸妈妈正俯凑向向自己。这时，妈妈轻声的问爸爸：儿子醒了吗？爸爸就着窗外微弱的光亮凑近小牧的脸，轻声回答：没有！妈妈说：那就不要叫醒他吧！爸爸回答：嗯。于是，爸爸一手轻轻压在小牧盖的被子上，另一只手摸着小牧的脑袋，在小牧的额头上深深亲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妈妈也凑近小牧抚摸了一下小牧的脑袋，亲吻了一下小牧的脸颊，亲吻完妈妈并未立刻站起身来，而是手继续抚摸着小牧的脑袋，静静的看了微弱光亮中的小牧一会儿。妈妈叹了一口气，热乎乎的喷在小牧的脸上，小牧真切的感受着一切。妈妈站起身，与爸爸一起轻声的离开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在爸爸妈妈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小牧立刻又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大门被打开了，行李也被拎了起来，在简单的道别和叮嘱声中，爸爸妈妈离开了，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蒙蒙亮、安静的天色中，也不再飘进小牧的耳中。
客厅大门口的爷爷奶奶，似乎并没有回转身关上大门，也一直没有其他什么动静。静静躺在床上的小牧，鼻子有点塞了，只能微张着嘴巴呼吸。两只耳郭中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经蓄满了一浅汪泪水。小牧任凭眼泪无声的淌着，不去擦拭，他心里就一个念头：又要好久不能看到爸爸妈妈了。虽然已经习惯了跟在奶奶身后，可是对于爸爸妈妈的离开，小牧真的好舍不得，好想爸爸妈妈能一直在自己身边……
赫奕
2020年1月28日17点50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