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房之中挣脱出来的魔法同样是第六阶,名叫【交错】。
【交错】大概能够算的上是个空间魔法,但属于那种比较鸡肋的,如果峣的面前有一面不算厚的墙,用这个魔法花上两三分钟的话,就能够穿过这面墙,【救命斩】的一部分灵感也来自于这个里面。
现在,峣用着【交错】,从栏杆里面挤出来,这些栏杆不是普通的铁,里面还参杂了些什么,有些费劲。
他抬眼就看见纯红正带着泪痕的看着他,那张怪物脸上,泛着悲伤。
火光就在脚下,或许完全泯灭才是合时宜的,但此刻的闪亮应当是别有使命。
峣沉默着,捡起火把,插到了旁边的架子上,然后靠着栏杆坐了下来,低着头,双手抱握,双手拇指不断抬起又放下。
大约一直持续了十几秒,峣才有些惶然的抬头问道。
“你...不问些什么吗?”
纯红眼眶发红,声音还有些凝噎。
“问什么,我知道的,你是说哥哥?他不是自由了吗。”
抖的厉害,说完之后,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自欺欺人的她慢慢的站起来,别扭的双臂,有些脱臼了。
一点一点的,纯红靠了过来,像是要贴在脸上一样逼问。
“嗯,峣,哥哥一定是自由了,是吧!是吧!”
空气之中的咸味在迸发。峣有些受不了,心受不了。
像是被刺入的棍子搅成了糨糊,又在一点点的还原,胸膛之中上演着温热的绞刑,绞刑的对象名叫怜悯、诚实、以及善心,而执行的对象叫做不知所措。
怎么说呢,先前打算说出一切的想法就跟镜子一样,碎成了一地,不堪一击的。
“他...他...”
峣的嘴巴抽搐着,嗓子被什么东西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能够更加的残酷些,到头来,依旧不过是依靠影子的纸老虎。
“他怎么了,你说啊,你说啊!”
纯红靠在峣的身上,咬着峣的衣服,嘴里含糊不清的撕扯。
“你说啊,你说啊...”
已经猜到了真相的小女孩儿不顾一切的逼迫,少年被迫做出选择。
‘其实,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你只是在逃避而已。’
不知道谁被送上了绞刑。
少年伸手抱住了纯红,他低声道,声音不再颤抖和断续。
“格尔威啊,他死了。”
纯红的眼睛睁大,她听到了一生之中最为荒谬的,最痛苦的事情。
“是我杀了他。”
低语声没有什么魔力,却始终萦绕在纯红的耳边。
“峣...杀了哥哥。”
她重复着,身躯颤抖的厉害。
“骗人的吧,峣,一定是骗人的吧,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峣的手掌贴在纯红单薄的后背上面,做着最后一点儿绵薄之力,他轻轻的道:“不是骗人的。”
解释毫无意义,芥蒂不会消失,而裂纹终将扩大,现在的刀埋得很深,挖出来很疼,但将来会更加的深,挖出来也会越来越疼。
泪点越来越大,纯红从峣的怀抱之中挣扎出来,踉跄了几下,顺着走道奔跑,没入了黑暗之中。
她逃走了。
峣同样站起来,不过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旁边的火把熄灭掉。
整个B区同样陷入黑暗之中,奔跑的脚步声逐渐的远去。
“跑吧,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和我再见面了。”
一个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不需要陷入危险之中的累赘,而是应该好好的努力活下去。
......
夜深了,出了黑暗还是黑暗,零星的火光被泪点扩散为光斑,模糊不清的,世界都化为了朦胧。
有人叫住过她吗?记不得了。
纯红只知道跑,唯有跑起来交错的寒风能够让她冷静,像是浸入了冰水,压制住什么。
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出了角斗场好远。
她是自由的,也是因为哥哥,才一直留在角斗场工作,而现在,怎么样都好,她已经不想要回去,那个悲伤的地方了。
刺骨的冷,混杂着才从腐潮之中退去的荒凉。
内城之中整洁的接道上,少有她这样狼狈邋遢的孩子,就像一条狼狈的幼猫,张望着陌生的世界。
笔直干净的街道上,两旁是有着温暖煤油灯光的低矮建筑,不算华丽,却很舒服。轻轻嘶鸣的马车伴着炒豆样的皮鞭声,踢踏踢踏从边上疾驰过去,上面隐约有着年轻女人们的笑声传来。酒气混着烤面包的香甜,在油脂中搅合,飘了很远。男人搂着女人的腰肢,走进妖冶的店铺。哄闹的铺子之中,有人光溜溜的像是死狗一样被丢出来...
多长时间没有出来过了?
不知道,只知道很久。
陌生而畏惧的看着一切,很久都没有出来过的的纯红,像是鹌鹑一样蜷缩着,赤脚已经通红,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已经过了最寒冷的月份,但依旧很冷,整齐街道背面藏着不知名的尸骸。
要去哪儿?能够去哪儿?
不知道...总之,不想要回去。
路灯下的温暖吸引了纯红,对于她来说,这里太大了,倘若世界不过是一颗路灯的周围,小小的,很容易满足。
但不过驻足片刻,这小小的世界招来醉汉的驱赶,提着酒瓶子的罪犯们互相搀扶着,被围住的纯红不知所措,连伤感的时间都要被压缩。
耻笑、嘲讽、恶意的揪头发,酒气缭绕。
不过只是普通人罢了,相比于角斗场的奴隶们,看起来孱弱的纯红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身上多了两块淤青后,趁着空隙的时候,纯红跑了出去。
不知名的街角,努力的往里面靠,后面是裹着衣服的死尸,前面的火光通明的酒馆,嘈杂和寂静,温暖和冷清。
直到这个时候,纯红才静下心来,却也更加想哭了。
她其实很害怕孤独,努力的去寻找证明自己存在的理由和价值。
现在...理由还存在吗?
不自觉地想到了峣,想到了峣现在的心情,肯定也不好受吧。
升腾起来的懊恼劝说着想要回去,借口着听一听但思维之中的固执已经定性的背道而驰。
“我为什么要担心那个家伙。”
赌气似的摇了摇头,她不是傻子,也不是愚蠢,身体已经被治好了,伴着饥饿。
前面的酒馆之中散发出来油脂诱人的香气,纯红渴望而茫然的看着那边。
沉默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身来,朝着那边走过去,因为她很想进去看看。
那就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