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佐天终于开始发出痛苦的嚎叫,背后的骨翼,正在被那些鬼魂生生的纠缠、碾压、粉碎,同时还牵扯到他背后的大片血肉,那种自己身体一部分被碾压粉碎、撕扯脱离的剧烈的疼痛折磨。
即便是屠佐天这般的人物,都很难忍住不嚎叫。
鬼魂撕扯下、碾压碎的骨翼,变成粉末,这些粉末被融入一具具鬼魂内。
融合过骨翼粉末的鬼魂,迅速飞向墨简,钻入墨简刻着血淋淋符咒的大腿中,然后进入墨简的体内进行最后灵媒体的彻底封印。
墨简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右臂已断,还要运起周身功法,将这些进入体内的由鬼魂带来的骨翼精魂封印在自己的体内,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持续了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屠佐天单膝跪倒在地上,双手以刀驻地,撑住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这一来损了自己的骨翼,也伤了约莫四成功法,一个黑袍人走进屠佐天,拿出一件崭新的黑袍,为他披上遮盖住背后那片血肉模糊的可怖伤口。
在屠佐天的对面,墨简趴在地面大口的喘着气,他已经油尽灯枯,虽不至死,但是此刻,功法耗尽,如同废人一般。
墨简侧脸对着的是那片正在燃烧的麦田,这是全邱樊里大半年辛劳的成果,此时正在火光中燃烧着,带起的浓浓白烟向着天空升去,逐渐融入到夜色之中的天空中,似乎这一刻那轮圆月正在吸收着这些火光、白烟,显得格外明亮。
这或许就是麦田对天对月夜的殉道吧,墨简心中想着。
只要是还有一些可能,墨简是不会烧麦田的,因为如果麦田毁之一炬,那么就算这次大难不死,之后来征粮的军队,征不到一颗米,那也会屠城,杀光邱樊里所有人。
当墨简知道,今夜东南西北都有人杀来邱樊里,当墨简知道,这些人是要来抓自己,他就已经知道,今夜无论自己死活,无论自己是否被抓,邱樊里的人,都会被屠杀,所以他烧麦田,是为了让邱樊里的人知道,这次必死,所以赶紧逃命,赶紧离去。
屠佐天已经勉强站了起来,他翻身上了马,向后挥了挥手,远处黑暗里,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两匹黑马拖着一个放着铁笼的马车,铁笼不大,刚好装下一人,铁笼周围三面用黑布包着,顶部和下部都是铁板所铸,正面的黑布此刻卷起,露出一条条圆柱铁条。
两个黑袍人走来,将墨简抬起,关入铁笼之中,随即赶着马车,随着屠佐天向着邱樊里行去。
墨简靠着铁笼的后部铁条之上,侧着头前方的黑布还未放下,刚好可以看到右侧方马上的屠佐天的背影,墨简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屠佐天,屠佐天似乎知道墨简在看着自己,也不回头,牵着缰绳,向着邱樊里慢慢前进。
屠佐天缓缓开口说道:“吕丞相建了这五道门,揽天下异人为所其所用,唯独这鬼道一门,只有你墨家人修行,世间高手除了你墨家,没有旁人,因此,独缺这鬼道门一门无人问津。
吕丞相多次相请墨家之人都被拒绝,得知你这墨家旁系被放逐,于是便请了我魔道之人前来相请,也是知道墨先生你难请,这才废了这番周章。”
墨简靠在铁笼之中,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这邱樊里每年少说也有千石粮食供应秦国,你们为了抓一个我,便要屠城,这买卖不亏吗?”
屠佐天一笑,说道:“粮食总归是有人种的,墨先生却只有一个,若是让诸国知道,吕丞相抓了墨先生,搞出这般动作来,诸国未免会以此为借口,联合墨家要来讨伐秦国。
你虽是墨家旁系,还是放逐之人,但总归还是墨家之人,与这世上,墨家之人,很是有用的,所以,邱樊里的人必需都要灭口,都要除掉。”
墨简说道:“你们难道以为诸国都是傻子,邱樊里为何被屠城,难道他们不会去思量?”
哐啷一声,一块铁牌掉落在铁牢车之中,是屠佐天扔来的,铁牌呈方形,中间雕刻着一个“盗”字。
墨简看了一眼铁牌,冷笑着说道:“嫁祸盗跖众?哼,这盗跖之道,专抢诸侯,专杀官兵,那里会像你们这般屠杀抢掠这邱樊里之地?”
屠佐天说道:“墨先生,我们只是要给各国一个借口,可以联合起来去围杀盗跖众,究竟盗跖众会不会来屠杀抢掠邱樊里,这很重要吗?”
墨简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道:“真是好手段。”
墨简心里知道,十年前开始出现的盗跖众横行与天下,以柳下跖为首的一群从奴隶平民中出现的修真功法高手,专门与诸侯、官兵为敌,这十年间扰着各国不安宁,只是各国均都是受到骚扰这才前去围杀,无一次成功围杀,如果此次,秦国丞相吕不韦嫁祸之计成功,
一来,可以掩盖吕丞相捉拿墨家旁系墨简的事实;
二来,吕丞相借这个机会,大旗一挥,联合诸国共同围杀盗跖众,势必可能围杀成功。
诸国诸侯,均恼恨盗跖众,但这盗跖众劫富济贫,专帮助奴隶平民,深得民心,若要围杀,确实不易,如今盗跖众屠杀抢掠了邱樊里这个平和之地,杀的也都是平民百姓,还烧了良田,这滔天大罪,正是诸国诸侯求之不得之事,如此一来,便可以口诛笔伐,然后联合诸国共同围杀盗跖众。
至于这邱樊里究竟是不是盗跖众所毁,真相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诸国诸侯有理由说是盗跖众所为,那便就可以了。
墨简转头,看向左侧燃烧的麦田,那熊熊的光明火焰,那阵阵的浓浓白烟,那晃晃的银色月光,却任然是被周围更加深邃不见边际的黑暗包围。
夜便是阴阳之中的阴盛之时,就算你有在多的阳面的亮、热、火,也终究敌不过这自然的黑、阴、冷,这便是面对自然之道的无奈吧。
他又望向左侧西边更远处依稀可见轮廓的王屋山山。
墨简心里想着,随着这夜色,那郎中是不是已经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妻子肚子怀着的孩子穿过暗道遁入王屋山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