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循一路是驴不停蹄,他谨记义父莫竹所言,不走官道,专挑些小道前行,就是怕黑蛟帮何总管派人追来,整整赶了一天的路,来到了鹤伴山下。
鹤伴山地处现在的山东省邹平与济南章丘交界处,山脉东西走向,顺着山脉向西翻过,然后继续向北便是往燕国蓟城的方向。
鹤伴山有“泰山副岳”之称,地形复杂多变,山势陡峭险峻,沟谷曲折狭长,悬崖绝壁交错。
墨循下了驴,牵着驴向山上走去,行走间,风拂过树林,如隐隐的涛声,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在林间鸣叫。
一路顺着山道向上,走到山腰处,有一片空旷的崖坪,崖坪一旁是如刀切过一般整齐的绝壁,绝壁向下约莫两百来米,就是鹤鸣谷。
谷中林木葱郁,遮天蔽日,流水潺潺,偶尔几声幽婉高亢的鹤鸣声回荡山谷,响彻云天。
墨循站在崖坪之上,看着坪下山谷,夕阳染的整片山谷一片金红之色,此番大开大合的黄昏景致,与他从小所见莫干山那碧玉秀丽绝然不同。
与鹤伴山的自然气息相交,他只觉得心中十分的痛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放声对着谷中大吼了一声,吓得那些仙鹤、鸟儿纷纷飞上天空。
墨循笑着转身,准备在崖坪上整顿休息一晚。
突然但觉得一股甜香的桃花香味沁入鼻尖,眼前一片被夕阳光线染成金红之色的淡淡粉色粉雾飘过。
瞬间墨循眼睛刺痛,痛至神经,刺激泪腺,泪水涌泉般的流出,他下意识的用衣襟去擦眼睛,可是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如同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瞎了一般看不清楚四周动静。
墨循心中大惊,总算还知道这一刻,自己正背对着悬崖深谷,赶紧运起阴阳之气功法,寻得崖坪靠近山壁的方向,向前纵身一跃,远离开悬崖。
他刚一跃开,耳里就听到刷的一声破风声响,接着是在他刚才所站立的地面位置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用鞭子狠狠抽在地上的声音。
墨循用剑池三剑练习九曲十八剑之时,义父莫竹常常让他以布遮眼,然后莫竹用长竹竿与墨循交手对练。
长竹竿韧性极好,快速施展起来,犹如鞭子一般犀利,那破风声,以及击打在地面之声,就如同现在一般。
墨循与莫竹这般练习,各种身体反应都已经成为肌肉的记忆。
这一刻墨循自然而然从背后箱笼中,一把抽出裹着剑池三剑的麻布包裹,运起阴阳功法,单手一抖,麻布撕拉几声,化作一片片碎布片,三剑已然出现。
接着墨循也不怠慢,一招“九曲溪上舞残雨”顺着鞭子风势而来的方位刺去。
三剑剑尖犹如滴滴残雨一般舞动,本来一剑就可以划出十几朵雨花般的剑尖和残影,如今三剑齐舞,顿时一片剑雨加上残影向着那个偷袭墨循的使鞭人笼罩而去。
墨循这是第一次对除了义父以外的人施展这套九曲十八剑,也是剑池三剑第一次真正的对敌。
所以墨循很认真、很搏命,剑池三剑自从到了墨循手中,这些日子却被墨循握在手中练习的机会都很少,这一刻感受到主人浓郁的阴阳之气与杀气都与自己交融,也是显得格外的兴奋、凌厉。
这敌人自然是不知道墨循此套剑法是瞎子所创,瞎眼施展这套剑法,更加厉害,之前还以为偷袭墨循,先伤其眼睛,就可手到擒来。
那里想的到,这墨循非但没有因为眼睛失明而无还手之力,到是突然反击,反击的招式也是如此的犀利霸气,这使鞭人急忙向后退去,连退了十步,才避开墨循这招“九曲溪上舞残雨”。
使鞭人心中想着,不管怎么样,你总是看不见,就算你这招在厉害,我离你远点,然后在攻击你,你能奈我何?
于是她也是毫不犹豫,轻身飞起,凌空向下,双手各持一条长鞭,一招“横绝峨眉巅”从上往下,从左右两侧双鞭向着墨循卷去。
墨循这时,什么都没想,既然第一招已经用出前半招攻势,那么后半招守势“溪上自有清风醉”自然就施展出来。
三剑绕着自己犹如一团清风般舞动起来,而整个身体也犹如喝醉了一般摆动,毫无轨迹可寻,这一下,就听见双鞭与三剑噼里啪啦、叮叮咚咚的连续碰撞之声,那鞭子被三剑划过,削落许多粉红色的皮屑来。
使鞭人赶紧撤回鞭子,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吃惊的是,那墨循居然可以反应如此之快,好像眼睛没瞎一样,瞬间的从攻到防;
恼怒的是,这双鞭可是师父用稀有的白犀牛皮制成,特别坚韧,自己还在桃花瓣制成的桃花汁水中浸泡润色了许多年,才制成喜爱的粉红色。
且一路自己走来对敌也有些许了,从来只有自己抽断别人的兵刃,那里会有兵刃可以伤到自己心爱的双鞭。
今日居然被对面墨循手中那三把难看、普通的黑白剑给削落许多皮屑,实在是心疼恼怒。
使鞭人这里还在吃惊恼怒,双脚刚刚落地,只见墨循,又是一招“溪流潺潺草凄凄”向着使鞭人方向攻来。
这“溪流潺潺草凄凄”施展起来,是攻击敌人的下盘,剑尖舞动就似那溪畔草尖般到处都是,剑身泛起的微光,就似那溪水中泛起的波光一般。
使鞭人双脚刚落地,墨循就这般紧跟着攻来,她只能又向后跃起躲避,手中双鞭,使出一招“瀑流争喧豗”用这鞭子舞出一片鞭影,阻拦墨循的攻势。
这之前使鞭人躲避墨循第一招,退了十几步,已经退到了崖坪边的悬崖处不远。
然后想要跃起攻击墨循,又被墨循用守势逼回,使鞭人心中恼怒,又全神贯注对付墨循,自然没顾及身后是什么情况。
这时她又向后跃起,这一下她身影直接跃出了崖坪,向着悬崖下掉落,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墨循一招“溪流潺潺草凄凄”也是向着前方使鞭人的方向猛攻,他双眼失明,也看不到前方情况,自己开始施展九曲十八剑,便也是全神贯注,要一口气施展下去。
此刻听到面前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之声,也是一愣,却还未收力,全身都往前冲,但觉得脚下一个踏空,随着那使鞭人,一起掉落悬崖下去。
墨循掉下,他第二招前半招攻势“溪流潺潺草凄凄”刚刚使完,在半空中依旧收不住招式,把那后半招守势“溪边立马踏前蹄”也施展了出来。
这后半招,本来是配合前半招向前猛冲攻击敌人下盘以后,逼得敌人跃起,自己从敌人下方冲过去,立刻回身,如立马踏蹄一般,向身后舞剑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可继续攻击跃起的敌人。
这时候墨循使出来,刚好三柄剑立刻被刺入了悬崖的石壁之中,墨循牢牢抓住剑柄,想要固定在石壁之上。
可是那剑池三剑太过锋利,加上这片悬崖是玄武岩为主,虽耐磨但易碎,所以只见墨循抓着剑柄,那剑深深插入岩石之中,但却随着墨循下坠的身子,在石壁上下滑切拉出一道长长的剑痕来。
墨循赶紧用双脚抵住崖壁,这才勉强止住下滑的势头。
墨循双手握住剑柄,运起阴阳功法,将三剑插入崖壁之中,双脚抵住崖壁,这才止住下滑的力道,那里知道,一条鞭子由下而上,一下绕住他右侧大腿。
随即一股大力向下的力道传来,他的右腿顿时被拉下,身子也是一起向下而去。
这一来那三剑也是顺着这股大力,再次向下切去。
墨循和用鞭子绕住墨循大腿的下方使鞭人,就这样一起拖着,全靠着剑池三剑插在石壁中,才能缓解下坠的力道,但也是阻止不了不停的向谷中下坠而去。
就这样墨循咬牙坚持,牢牢握着剑柄,一直下滑了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就听到下方咕咚一声,腿上原本被鞭子缠绕着的向下力道顿消。
墨循知道应该是自己下方那使鞭人已经落在谷底,自己这才抽剑向后翻跃,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卸去下坠的力道,直接落在地面之上。
这也是莫竹曾经教过墨循之法,采药时,常要攀登崖壁,万一落下,便用剑插入石壁,然后顺势下滑,卸去下坠的力道,最后翻跃落地,方可无碍。
墨循落到谷中地面之上,他立刻取下身后的箱笼,他双眼看不见,打开箱笼,一通乱摸,摸到义父莫竹给他准备的那竹盒,盒中是莫竹专门调制的“醒目膏”。
墨循用手指将这药膏抹在眼皮之上和眼皮周围,盘腿而坐,运起功法调理气血,过了小半个时辰,才逐渐的慢慢睁开双眼,这才重新恢复视觉。
义父莫竹知道,这世上毒瞎人眼的毒药,和直接可以毒死人的几种毒药最为难解和可怕。
所以莫竹花了几年时间,配制了几种专门克制世间可以毒瞎人眼,或者直接要人命的毒药的解毒药膏和药丸。
解毒眼之毒,需要外敷,这些莫竹都百般交待了墨循,让他带在身边,牢牢紧记用法,随时可以救命。
墨循恢复视力,向着周围打量着,此刻已经过了黄昏,逐渐入夜,还好今夜明月当空,月光投入这谷中,倒也看的清楚。
但见到不远处,悬崖崖壁下方,一片乱石之中,一个黑袍人躺在期间,黑袍翻起,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衣裳,还有两条粉红色的皮鞭躺在黑袍人边。
运功治疗眼睛之时,墨循已经想到,这次攻击自己的人,用的应该就是《六散仙神愁》中的《闭月散》。
《闭月散》是用多种花粉和各种飞虫翅膀上的翅粉制成,虽不能完全让人失明,却可以在三到五天内,让人失去视觉,而这施毒偷袭自己之人,一定就是那桃花仙子了。
墨循缓缓站起来,向桃花仙子走去,走进仔细一看,也是吃了一惊,原来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
这姑娘一张微圆雪白的脸蛋很是精致,殷桃小口,双唇微张,两道弯弯的细眉,紧闭着双眼,睫毛很长,鼻子微翘,整个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扎着两个小麻花鞭子,微微呼吸,看着到无大碍,想来是最后落在谷底,掉在这片碎石之中,脑袋撞到了石头,撞晕了过去。
墨循也不敢去挪动那桃花仙子,仔细又看了一番。
发现这姑娘腰上也吊着块“蓬莱殉道令”,全身上下,连鞋子都是粉红色的,背后还背着个包袱,斜系在胸前,也是粉红色的,唯独外面披了件黑色的大斗篷。
墨循思量了一会,解下姑娘的包袱,垫在她的后脑之下,然后取出十枚银针,隔着衣物,刺入姑娘的十个穴道,让她全身不能动弹。
然后就不去理会她,自顾自从箱笼中取出一个小炉鼎,还有几块米饼,一些咸鱼块、酱肉块。
在那不远处的山涧中,用炉鼎取了水来,在小炉鼎下生起火,将小炉鼎内水煮沸,把米饼掰碎,撕了些咸鱼丝和酱肉丝,一并放入鼎中慢慢熬煮。
墨循从昨夜临淄城内出来,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在加上之前一番打斗落崖,早就饿的不行,这会儿,当然是赶紧做些吃的。
他从小帮着母亲做饭,这煮饭炖羹汤的本事,也是学得很好,这次远行,便带了家里常吃的米饼鲜粥羹的材料来。
一来,这米饼鲜粥羹的食材,放上几个月也不会变质腐烂,二来做法也是简单,三来,味道也是又鲜又香,可口之极。
不一会,米饼已经被煮成稀糊的米粥状。
伴随着咸鱼和酱肉煮烂的香味,那种米粥特有的醇香,加上咸鱼和酱肉的鲜香飘散开去,就是这天天喝着米饼鲜粥羹的墨循都满口生津,大咽口水起来。
他正准备开始享用这米饼鲜粥羹,突然,从这山谷之上,传来一声如同暴雷一般的吼声:“好~香~啊~哪里来的香味?”
这声吼,震的悬崖之上细碎山石崩落,谷中树林树叶纷纷飘下,林中一片走兽、飞禽惊恐逃窜,连那躺在碎石之中的晕厥的桃花仙子也被这一声爆吼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