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老路回去,左奕涵双脚一直走在水里,一路涟漪,不过明显感觉脚下多了层东西,法力是种什么感觉还真的不好形容,像水般柔和,亦可像岩浆一般肆虐,左奕涵反应过来的瞬间大喜,那种不明而喻的控制感让左奕涵突然又有了那个大胆的念头,他猛地褪去法力踏到水底而起,在空中的一瞬间让法力包裹在身体周遭维持住,体内运转的法力大量抽出体外,瞬间一空,左奕涵不过才摇晃了两下试图控制法力改变便突然竖直落进水里,砸出半人高的水花来。
他抹抹脸,挣扎着爬到岸上,连忙重新运功复法,后脑袋被水砸后晕晕的。
休息了一会儿,确认神识清醒以后,左奕涵又重新起身上路。易莹儿还在刚才的地方,不过浮在水面上运功入定,左奕涵看了她几眼,不便打扰她,于是在地上找个地方坐下,静静地等。
树叶零落,细水长流,万物寂静。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易莹儿从入定中睁眼,左奕涵正好看见起身相迎,一身落叶散下,“师姐,有件事想与你说一声。”
“师兄请讲。”易莹儿轻晃到他面前,两个人师姐师兄互称也不觉怪异。
左奕涵顿了顿,道:“师姐叫我一声师兄,是我的福气,但如今我更想一个人到四处转转看看,不知师姐可准?”
易莹儿楞道:“云轩门规师兄比我清楚,师兄要去哪师妹也拦不住,只是这次,能否给个归期?”
也许是易莹儿认定了他就是刘宇凡,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像是云轩掌门,既然要误会那便误会吧,左奕涵想了想,道:“短则三月,长则半年。”
开玩笑,诺大的仙界,江湖各种人士云集,左奕涵自然也不敢孤身一人出去太久,从小就在左家长大的他,惜命程度只怕是不输那些精进于大道之上的修士。
他就是一只被权力锁住的雀,不想去尽览大千世界的花红柳绿,不过就是想试试一个人出去那历练一番的滋味罢了,试试就回来。
易莹儿叹了口气,拱手,想了想将佩剑又递给左奕涵,道:“师兄修为过人,但路途定数多变,千万小心,云轩门,一直恭迎师兄云游归来。”
左奕涵接过剑,这一时间不知道此番送剑,是把自己当作刘宇凡,还是左奕涵,愣了愣,喜笑颜开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掌门。”
易莹儿微笑附和道:“师妹知道,师兄现在是云轩入门弟子左奕涵。”
“劳烦师姐与汉子说一声,叫他好好修行,等我回来说上些路途趣事。”左奕涵行过浅礼,笑着转身摆摆手,那方向是朝着易莹儿设的“令”界之外。
易莹儿不追是因为那是他师兄,可若真的知道十阶修为敢这番淡然独闯深山,估计得把炼丹那几个长老请来,清心丹边炼边吃。
不远处。
“你说,云轩这娃子是像当年的哪个?”
“说不上像吧。”男人抬头望着白衣渐行渐远,“一个是想向天下人证道,还个大圆满,游行世间不过是失意;一个是后生可畏,胸怀大志,百步逍遥,力踏岳山的天下第一。”
男人看见一段记忆,一个书生背着大书箱在山洞缓缓顿足,是戏谑地笑:“兄台怎地又怕被凶兽裹腹了?”
书生不说话,声音得逞后放肆地笑道:“你怎知我是不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万一不高兴拿你过手瘾怎办?”
书生自顾自铺着地铺,一张精致的脸上淡然:“若我此行注定要被恶人祭手,那就是命吧,我不后悔。”
男人自顾自加上一句话笑道:“怪不得有些人能走到一起呢,真令人羡慕。”
黄川分支众多,故山水之景自然也成了横风的一大特色。
左奕涵储物袋里有云轩前人飞来飞去精心绘制的地图,不过他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反正绕不回去,又还在乎去哪,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一定能见到城镇的。
左奕涵这几日也走出经验来了,反正资源丰富的地方,附近必少不了会有人类的聚集地。
翻过两座小矮山后左奕涵就又听见了水声,不过是那种湍急的,隐隐夹杂着轰鸣声的水声。走在林里感觉空气比先前要潮湿上许多,左奕涵这几里路走下来都未看见半点兽类的踪影,倒是新见了好些不知名的灌木,至于高树都是那种混生的厚皮灰树,树叶说不上密也说不上疏,左奕涵一时间看不出是不是不同种类。
腿上靠近膝盖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小口,两个小伤口渗出一些血来,那细小伤口处红肿起一块来,微痛且痒。
左奕涵掏出打火石烧过剑尖,轻轻在伤口上划开一小道放血,用药粉简单处理下,不那么痒以后提起剑接着往前走。
这座山坡度很大,有很明显的滑泥趋势。左奕涵脚底打滑踉跄几次以后干脆用剑插进泥里,借力大步向上跨,没多会便登上山顶,吃的干粮毕竟不是很多,天黑前总得把肚子填了,把藏身的地方找好。
左奕涵对于野外的经验也就这些了。
好死不死,左奕涵突然看见了两只小斑纹兽,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雾,巨大的轰鸣声入耳,左奕涵顾不得那么多,扭头望见一块巨石,连忙一个翻滚藏身。屏息凝听,未有脚步声,心缓缓平静下来以后,左奕涵背部紧贴着巨石,身后的白衣已经被冷汗和水雾浸湿大半,他不敢探出头去偷偷看小斑纹兽,现如今对上大斑纹兽就是个死字。
于是整个世界就只剩巨大的轰鸣声,沿着轰鸣声左奕涵这才缓缓扭头注意到身边的奇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左奕涵彻底呆住了。
三条约莫半里宽的河在下面的峡谷分别在北,西,东三面崖边形成三道大瀑布砸进峡谷,汇作黄川的一道分支,因为山叠在山上,左奕涵走的时候觉得是翻过几座山,但可能一直在一座山上,他站的地方是从高山上延伸出来的一块椭圆形的巨石平台,倒成了观望此奇景的一个好去处。
水从高处落下的巨力在江里砸出漫天水雾来,诸多水雾让三个瀑布的交汇处变得模糊,让这个地方变得若隐若现,左奕涵看见水雾中几颗峭壁孤松生得煞是好看,心间无半点墨水可以吐出来,只得将心间涌起的震撼缓缓压下去。
再转头,左奕涵吓得本能向后跌坐在湿石上,整个人差不多跌下高崖,两只小斑纹兽先前无声无息离他的脸不过十厘米,左奕涵甚至看到它们脸上的细小绒毛,跟古籍里面形容的“虎”有几分相像。
左奕涵轻轻咽下几口唾沫,扶着剑颤巍巍站起来去看大斑纹兽的动向。四下空旷,水雾弥漫,灰石密布,林浪轻晃。左奕涵看了几眼又颤巍巍地坐下,他不敢惊扰两只小斑纹兽,小兽身边的大斑纹兽一般不会走远,两只小兽再可爱,一开口引来的也是那只可怕的怪物。
于是一人两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谁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兽竟然人性化地打哈欠,叫出了声,左奕涵失魂似的跟他比手势“嘘”,另一只小兽好奇地学着他比爪子,左奕涵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不懂人话更不懂手势。
半晌,左奕涵正纳闷大斑纹兽到底去哪。身后不同于瀑布入水声的巨物出水声莫名响起,紧接着左奕涵缓缓被一片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头顶的光线,许多水像小瀑布一样重重淋在他身上,两只小兽害怕又愤怒地夹起尾巴低吼,左奕涵有种剧烈的、不祥的预感。
左奕涵缓缓抬头,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腥臭味如潮水般淹没他,那一瞬间他感觉整颗心在剧烈地颤抖中都停跳了,脑子麻木到不会呼吸。
那日隆阳村见到那条巨大的蛟离他不过数米之距,那颗长近三十米的狰狞头颅上大块鳞片密布,猩红的蛇信子左右在空气中探寻,一对三角蛇眼死死地盯住左奕涵。
一人两兽和一蛇静静地对峙。
好一会,蛟一点一点向后退去,伴随着巨大的入水声,水里一道淡淡的、长而巨大的黑影渐行渐远,左奕涵长呼一口气,不争气地扶着身旁的巨石剧烈地开始呕吐,两只小兽颇有洁癖地躲开,离他不远不近地观望。
等吐得差不多,左奕涵缓缓在旁边倚着巨石坐下来,他整个人都虚脱了。大斑纹兽没准是被蛟吃下腹中当作晚点了,至于小兽可能是它守护“地位尊贵”的什么兽子,按小兽这淡定的表现,它应该不是生育的母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