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呈厚重的白灰色,远天有灰黑色的云,压得很低,傍晚的天不该这么暗的。
易莹儿说得对,今夜有雨,且可能会是暴雨。风微凉,杉树被风吹得树枝轻晃,偶尔几片小而黄的枯叶被吹落,罗桓鬼鬼祟祟、不合时宜地从怀里掏出茶壶和两个茶杯。
左奕涵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个临走还不忘把家伙“偷”出来的汉子,但手上一点也不客气,老实地接过茶杯,于是画面再转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老气横秋地坐在杉树底下再一次品起养心茶了。
你说说这种生活,不就差个心心念念的人儿了吗?
风又来,这一阵风的风速陡然高出几个档次,左奕涵忍不住释出法力挡风顺带护茶,又是一片枯叶从杉树上脱落,这东西其实挺值钱的,不过左奕涵不知道,当年建这院子时愣是没人舍得动这棵杉树,改了几次设计图纸。只见这片树叶在空中慢慢滑翔翻转一圈,随风猛地轻贴在了左奕涵的额头上,左奕涵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本能伸手想把它取下来。
左奕涵呆呆地望着手里的杉树叶,似乎什么又都没想到,犹豫了会,还是甩手自然地将它丢向身后,总不可能和人界都没有的杉树还能有什么奇怪的联系吧?
而在他们隔壁院子的少女此刻正好弯腰轻捡起一片杉树叶,叶脉粗,颜色深绿,树叶宽厚,少女静静地观察着上面的细小纹路,她突然在想,建树的叶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地从院子侧墙那道半拱门上探出来,小声谄媚地喊着,一声接一声:“师妹,师妹,师妹。”
“听见了,你要进就进来。”左奕心放下杉树叶。
“好嘞!”南兴把方才藏在墙后的半只手拎出来,得到左奕心允许后撒欢似的迈着脚丫子提着五层竹制食盒冲进院子,那食盒在他手上晃都不晃一下。
一路奔到院子的石桌前,南兴兴奋地介绍起隆阳的美食来,当然,对自己的功绩那必须是铆足了劲往大处夸,边介绍边掏出说过的菜名来,每一道菜的典故虽不能完全说足,但大概能勾勒出个七八分轮廓,看得出确实是下了功夫的。
统共十四道菜,加上米饭,南兴一样不漏地端上了石桌。
眼前佳肴明目,南兴坐下来往前凑了凑,搓着手眨巴眼殷勤道:“怎么样师妹,都给你买来了,要不要赏脸笑笑呐?”
“不要,我也有景先令牌,自己可以买。”左奕心摇摇头,一只手握紧娃娃,另一只手从食盒里拿出一双筷子来,“南妖孽你每次就是买来浪费。”
南兴不可置否地挤眉嘟着嘴。左奕心桌下那只手握紧娃娃的动作看在眼里,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南兴好不容易才沉默着吃了两嘴菜,给左奕心夹菜的时候又问了起来:“师妹啊,你说,如果你找哥哥注定是一场悲剧,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没有如果,没有注定。”左奕心想想,淡淡地道,“即便注定是悲剧,这一切对于我,同样是无价的。”
南兴愣了愣,直夸说得好,阿谀道:“就如同有人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不扭下来我怎么知道它甜不甜,单是扭下来我就高兴。”
左奕心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瞥着他,南兴知道自己比喻有些不恰当,尴尬地哈哈笑道:“修炼,对,修炼谁知道会不会有结果,即便知道最后不能成功,可这中间的过程也不是没有一点价值了不是。我喜欢那个三千年前那个三十阶鬼才的盲目自信,当初小门派保元的长老跟他说的几乎是仙界定理,还不是自己那种可能会因为小门派局限性的个人见解,可那个鬼才说了句‘即便知道是错的,现在甚至还觉得到了五十岁可能会后悔,我就不想听你的,每个人该为他选择负责,便负责’,所幸他成功了。”
左奕心不知道南兴话里的意思是鼓励自己要像三千年前那个鬼才一样,还是故意说反话点一点自己,不是人人都是三千年前那个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