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蜓,你跟赤太医是怎么认识的?”齐治颖继续看书,半晌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谁知若蜓先是呆愣,然后眼神躲闪,讪讪地回道:“就之前生了病,寻了赤芍神医救治,所以有过一面之缘。”
这番回答,齐治颖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若蜓不仅与赤芍是熟人,恐怕跟通音楼也有着莫大的关系。若真是如此,齐治颖步步为营的性子,又不由得联想若蜓在自己身边做事的这些日子,难道是有什么图谋吗?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做,也说不过去。
齐治颖想了一会儿,加上没有睡好,头也开始微微抽疼,扣上书,按压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殿下,殿下。”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若蜓轻唤。
“啊,叫本王何事?”齐治颖回了神,就询问若蜓有没有需要,对方仿佛对自己的这番回答很意外,迷茫地摇了摇头,继而答道:“看殿下似乎头疼,奴婢带了安神茶,殿下要不喝点再休息会儿?”
“不用了。”不是若蜓泡的茶,齐治颖总感觉喝起来不是那个味道,也就不再秉持喝茶这一好习惯了。
“小蜻蜓,小蜻蜓。”
齐治颖本就头疼,听到齐治睿还没有进来就像喊魂似的叫若蜓,头疼更甚了,以至于齐治睿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七哥在以手抵着额头,皱着眉头,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仔细瞧了瞧齐治颖的脸色,是不太好,齐治睿好心道:“七哥是没休息好吧,这两天就睡了上午那两个时辰,也难怪,七哥去我那再睡会儿吧。”
“不用了。”齐治颖冷冰冰地拒绝掉,齐治睿没察觉到齐治颖沉下来的脸色,仍然兴高采烈地同若蜓讲话,尽管若蜓多数情况下不言语,静静地听着齐治睿说话,齐治睿却很高兴。
“本王上次没有打到兔子,你们就出了事,好在皇兄将围猎推到了明日,小蜻蜓,这次本王一定捉一只兔子给你当披风的毛领,省得冬天来了冻着你。”
“殿下,不用这样的。”
“怎么不用,你是本王的朋友,除了七哥,本王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人可以送,七哥自己就可以打到兔子,不需要本王,所以送你没什么不可。”
齐治睿说得若蜓心里暖暖的,她一直端着与人疏离的性子,是因为她觉得被情感牵绊不是什么好事,她已经尝过教训了。
可她如今觉得,有情感的羁绊,不至于太孤独,这样的感觉,好像还是比一个人要好,这么想着,若蜓释然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冲齐治睿露出了真情实意的笑容。
注视着笑靥如花的若蜓,齐治睿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耀眼了,若蜓的脸色还带着病态的白,却因为心情舒畅,脸上稍稍浮现了些粉红,如今这般笑着,不由得让齐治睿迷了眼。
“小蜻蜓,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笑得如此好看。”
“是,高兴的事。”
齐治颖也注意到了若蜓的笑容,却因为不是对自己,心里有些闷闷的,更加坚定了明天要打只兔子的想法。
“齐治睿。”
突然被齐治颖连名带姓叫的齐治睿,阵阵发懵,若蜓也是一头雾水。
“给本王打只兔子,本王缺一个披风的毛领。”
“七哥自己打不就可以了?”齐治睿心里发毛,不知道齐治颖在说什么,逻辑根本不对,什么叫他自己缺一个,就要让他去打,他自己不就能打到兔子吗,还能打好多只。
“本王想要你打的,能打到一只就好,也不指望你打多少只。”哪有这样过河拆桥的,让自己给他打兔子,还说自己打不到,齐治睿表示不服,虽然不服也没用。
“聊什么呢?”齐治彦带着叶晚清和齐罗翰进入帐内,齐治颖和齐治睿急忙站起来请安,若蜓不便站起身请安,在榻上行了虚礼开口问安。
叶晚清从一进来便开始打量榻上的若蜓,能让齐治彦、齐治颖、齐治睿同时照顾,且让齐罗翰张口闭口仙女姐姐的女人,她觉得不是什么善茬。
果真如此,那张脸蛋当真倾国倾城,加上侧靠榻上的柔弱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叶晚清以女人的直觉判断,离王会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若是以后离王有福气行至高位,那么她跟这个姑娘交好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被叶晚清一直盯着的若蜓,觉得极其不舒服,因为她知道那道目光里多的是探究与猜疑,不至单纯的打量。
叶晚清还未收回目光,手边的齐罗翰已经甩开了她的手,小腿跑至若蜓榻前,小小的脑袋眉头挤成了“川”字,“仙女姐姐,你还疼吗?”
“不疼了,多谢小殿下关心。”若蜓对着齐罗翰微微一笑,齐罗翰眨巴着眼睛舒开了眉间的皱褶,“太好了。”
齐治彦走向前,揉着齐罗翰的小脑袋,让其站在后面,俯视着若蜓,若蜓觉得气氛过于压抑,心中难免紧张,低着头未敢开口。
“你以命相救,保下了离王和翰儿,想要什么赏赐?”齐治彦温和的嗓音传进若蜓的耳朵,可若蜓却不知该说什么,望了望齐治彦身后的齐治颖,齐治颖只给了她一个“尽管说”的表情。
“奴婢本就该这么做,不奢求什么赏赐。”若蜓真诚地开口,她觉得自己没什么缺的,自然什么都不需要。
“你这丫头,旁人要有这样的机会怕是想要什么都抓紧开口索要了,你却什么都不要,令朕意外。”齐治彦的眼里显出了赏识的目光,思考片刻,解下了腰间的金牌,递到若蜓手里。
“此乃御赐令牌,若是以后需要朕帮你什么事情,尽管拿着令牌去皇宫寻朕。”
若蜓突然觉得手里的令牌有万斤重,不敢接下,刚想拒绝,却听齐治彦又开口道:“赏你的你便拿着,不需要有负担,此令牌对你应该会很有帮助的。”
金牌一出,上下听令;大季所在,随意进出。
若蜓没理由再拒绝齐治彦,若是再不接受,反而是自己不知礼,拂了当今陛下的面子,因而收了金牌叩谢皇恩。
重新开展围猎比试的当日,齐治颖晚上是在齐治睿的帐中歇息,所以一大早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看若蜓还在休息,就嘱托侍女一定要看着若蜓喝药,绝对不能忘了喝药。
若蜓吃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直到辰时末才睡醒。
醒过来后,在侍女的照顾下吃了饭、喝了药,若蜓感觉无事可做,加上今天是围猎比试,离王和怀王都参与了比试,想着不会有人来找她,准备躺下继续放空,却听到有人进来,转头一看是昨日与皇上一同来的慧妃。
“若蜓姑娘,身子如何了?”叶晚清捏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保持着柔和的语气,看似关心地问候。
若蜓先是向叶晚清行了一礼,不知对方意图如何,以无比恭敬的态度回道:“多谢娘娘关怀,奴婢好多了。”
“不知若蜓姑娘这金创药够不够用,本宫来的时候带了些在身上,如今本宫也用不上,便拿来给若蜓姑娘用吧。”叶晚清在若蜓的榻前坐下,亲昵般的拉过若蜓的手。
“娘娘费心了,殿下来的时候,奴婢也收拾了一些金创药,暂时够用。”若蜓自知无事献殷勤的道理,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胳膊。
“本宫专门带了些祛疤的,保证若蜓姑娘伤好之后,背上不留疤痕。”
“奴婢一个小小的婢女,不在乎这些的。”
“那怎么行,到底是个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留着吧。”叶晚清丝毫不给若蜓拒绝的机会,接过浅儿递过来的药就往若蜓手里塞。
“若蜓多谢娘娘赐药。”
“这么客气作甚,本宫向来不舍得你们这种如花的女孩受伤,看你此番受伤如此严重,可把本宫心疼坏了。”
叶晚清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如今这番言论让若蜓心里实在尴尬,搞得好像是自己的老母亲一般,关键还是虚情假意。
“承蒙娘娘关照,若蜓感激不尽。”
“呦,慧妃娘娘在这里做什么?”叶晚迎虽然不想与齐治颖这边有什么接触,却容不得叶晚清作妖,不想她连累叶家。
叶晚清一看是叶晚迎,也不再端着虚伪的善意,起身与叶晚迎面对面,“姐姐怎么也来了?”
“你都来了,我能不来吗?”叶晚迎掠过叶晚清,走到若蜓面前,对若蜓一笑,拿走了若蜓手里的瓷瓶,正是方才叶晚清赠予若蜓的药膏。
“姐姐这话说的,本宫没有那个意思。”
“我想若蜓姑娘这里应该有上好的药,不劳慧妃娘娘操心了。”说着,便把药送还到了叶晚清手里。
此举倒是省去了若蜓的麻烦,俗话说拿人手短,介于慧妃娘娘的面子,自己又不好拒绝,叶晚迎的做法使得若蜓不由得多看了叶晚迎两眼:面容姣好,神色平淡,眉宇间藏着一股傲气,尽管是在后宫妃子面前,也全无低人一等的自卑之态,冷静且嚣张,让若蜓当真佩服。
“表姐,表妹都在啊。”乐灵环一进帐里,就察觉到叶晚迎和叶晚清之间冷凝的气氛,与慕瑶一道向叶晚清行了礼。
若蜓不知道自己这地是什么风水宝地,今日一个个都往这里凑,不由得有些头疼。
“若蜓姑娘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叶晚清见大家都来了,就要离开。
她此番前来本是想要若蜓帮忙在皇帝面前美言,而且如今离王的地位越升越高,保不齐哪天坐了高位,现在把若蜓这个小丫头拉拢过来,以后也能办成许多事,现在看来是办不成了。
“别改日了,我看若蜓姑娘需要休息,慧妃娘娘还是不要多来打搅为好。”叶晚迎丝毫不给叶晚清面子,转身对若蜓说道:“若蜓姑娘好好休息,环儿好好照顾若蜓姑娘。”
说完便离开,路过叶晚清的时候专门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作为提醒。
出了营帐,叶晚迎便警告叶晚清道:“慧妃娘娘,我不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可我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有可能连累叶家,所以在这之前呢,我要么劝您把这个主意抛开,要么告诉您,我不会放过您,思来想去,只有这两种方案,您说对吗?”
看着叶晚迎的笑容,叶晚清觉得很可怕,无比可怕。
叶晚清的母亲本是府里的一个丫鬟,却痴心妄想,给叶太尉下了药,爬上了叶太尉的床,后来在生叶晚清的时候死掉,也算是报应,可是叶夫人却因此事一病不起,在叶廷琛三岁的时候就走了,本来叶晚迎觉得稚子无辜,不想同叶晚清计较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奈何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叶晚清竟然比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叶晚迎才愈发地讨厌这个妹妹。
当年叶廷琛十岁生辰当天,叶晚清失足跌进荷花池,却在父亲面前撒谎说是叶晚迎推她的,叶晚迎没带侍女,而叶晚清身边的侍女早就统一口径,全都污蔑叶晚迎,让叶晚迎百口莫辩,在叶廷琛的生辰宴上失了面子,被罚跪祠堂三个时辰。
那天过后,叶晚迎三天之内把叶晚清连推了三次荷花池,每天一次,看着叶晚清在荷花池里翻腾,叶晚迎告诉她,“妹妹,这才叫我推的,你可以如实告诉父亲了,不过是罚跪三个时辰罢了。”
叶晚迎还警告叶晚清,如果再敢跟父亲撒谎,她就推满十次,淹死了算叶晚清她自己罪有应得,淹不死算她罪不至死。
后来叶晚清发了高烧,叶晚迎不让她去找大夫,且封了她的院子,当她醒来的时候,叶晚迎端着药,也是这般笑,说着,“妹妹,姐姐专门给你找了大夫,可你要学会乖,不能再同你那个贱婢母亲一样不知礼数了,知道吗?”
事后叶晚清听下人说,叶晚迎等着她烧了一天一夜,才给她找了大夫看病,说是给她的教训。
摆脱当年的回忆,叶晚清有些害怕,却死性不改,以为自己是个皇帝妃子就高了叶晚迎一等,心里慌,面上还是故作姿态,“成王妃总是这般高傲,真不怕有一日摔下高台吗?”
“不怕,就算我摔下高台,会有成王给我撑着,再不济还有叶府给我撑着,可是慧妃娘娘若是摔下高台,怕是没人会给你撑腰呢。”
叶晚清说的一点没错,成王宠爱叶晚迎,众人皆知,只要叶晚迎有事,成王定会处理,而且以后叶府会交到叶廷琛手里,照叶廷琛厌恶自己的样子,自己若是出事,拍手叫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自己撑腰。
叶晚清一听这话,气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肉里也不觉疼痛,满眼仇恨地盯着叶晚迎,哪知对方淡淡地瞟了一眼叶晚清攥着的手,直面对上叶晚清的仇视,拍了拍叶晚清的肩膀,好言相劝道:“看样子,妹妹知道姐姐的意思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祝愿妹妹高枕无忧。”
待叶晚迎两姐妹走后,若蜓终于松了一口气,乐灵环坐下来同若蜓说道:“表姐他们两个怎么过来看你?”
“我猜,慧妃想在若蜓这搞些小动作,晚迎那般性子,应该是来制止她的。”慕瑶也是一个明白人,自然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慧妃也真是,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后宫妃子不行吗,总想弄些不入流的手段。”叶晚清的小心思,乐灵环也是了解一些的,但她对此很嗤之以鼻。
“环儿,”慕瑶轻呵一声,阻止乐灵环的口不择言,“幸亏叶府还有晚迎这般霸道气焰的女子在。”
“乐姐姐两人今日难道不参与围猎吗?怎么来我这了?”若蜓不想再提这件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因为刺杀一事,陛下加强了营地与猎场的看管,让我们这些女子今年暂时不要参与围猎,以保证我们的安全。”慕瑶一边给两人削着苹果,一边告诉若蜓。
若蜓对这慕瑶和乐灵环的印象很好,温婉恬静,又心思细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