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发生的一切事,就如一场梦。
我匣子里多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两颗珠子。
还有一缕头发,我有好几次想要把头发扔掉,耳边总是萦绕着:“给你的东西保存好。”
算了,我就暂时保存着,以后找机会还给他。
爹爹脸上和手上的疹子全都消了,天花可以好得这么快吗?
爹爹说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吃了致敏的
娘亲的嘴也很严,直说他是故人之子,多了就不再说。
邵家三代行医,不知何时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最令人不解的是,认识了这样的人物,邵家居然还是住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
以前从未提起,看爹爹的样子也是不愿意再提起。
一切都恢复原来的样子,爹爹照常行医,只是不再说不让我去药房了。
娘亲的身子见好,爹爹早出晚归,瘟疫却还是没有停止。
爹爹每天回来之后先是换衣沐浴,然后就泡在药房里。
患病的人日渐增多,听说已经有好多人因为患病去世,爹爹身子消瘦了下来。
娘亲总是劝他注意身子,他一边安抚着娘亲,一边继续看病人。
娘亲最近开始做衣服,经常一边做一边等爹爹。
娘亲却又神神秘秘的,做衣服的时候一定会支开我。
款式和颜色也不像是她穿的,也不像是给我穿的。
那么红的颜色,像是给要出嫁的姑娘穿的。
家里并无待字闺中的表姐堂姐,我追问了几次,娘亲只说以后我便知道了。
爹娘都不管我,我乐不得。
白日爹爹不在家,我便在药房里研究药材,晚上便把心德记载我的本子上。
爹爹眉间郁色沉沉,一问之下,原来他还没有找到对症的药。
一天,爹爹照常换衣服沐浴,在药房研究药材。娘亲正在洗爹爹换下的衣服,我正在写白日研究药材的心德。
就在这时,爹爹不知为何晕倒了,碰翻了手里的灯,从药书到药方,一直烧到药材。
娘亲正端着衣服回来晾,看到之后急忙重进药房,用衣服扑火。
“竹阴!竹阴!快来帮娘一把!”
我丢下笔跑到药房一看,火势已经很大了,娘亲手中的衣服只扑灭一点点。
爹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娘亲一边咳嗽一边往外拽爹爹。
我冲进去,一边喊着爹爹醒醒,一边和娘亲拽爹爹。
木制的房子很快烧了起来,如果不救火整个药房的药材也都埋葬火海。
我们一起到了院子里,爹爹还是意识不清楚,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我只当是在火里烤的,爹爹晕倒只是因为累极了。
娘亲脱了力,在地上咳嗽着。
咳嗽过后,到爹爹身边抱起爹爹得上身。
我急忙跑到井边,打水之后冲着药房倒了一下,立马折了回去。
这时,村子里有人大喊:“走水了!”
我一边打水一边想,如果村民能够帮着救火,火势肯定能弱下来。
不多时,我家的院子里便聚集了很多人。
他们手里都拿着木桶或木盆,准备救火。
这时,有人看到躺在地上的爹爹和娘亲想要上前关心。
这其中也有我们的邻居,他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看样子他并不是来救火的,而是来看热闹的。
“前阵子邵大夫家来了一群带着刀的人,打打杀杀的,大门都坏了。谁想到今日竟然着火了,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我刚刚倒了一桶水,对于这场大火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手有些脱力,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不得不停下我的动作。
“爹爹一直医病救人,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我怒视着他。
周围的人本来都要救火,因为他的话都停了下来。
村子里来外人可不是小事,并且是带着刀来的。
以前我家养鸡,邻居也养鸡。我家的鸡跑过去,他便杀了。
去邻居家找,他不承认。
爹爹总是宽慰我们不和他计较,再也没养过鸡。
他被我的话噎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也不救火,就站在那里。
有几个人听到我说的话,应是想起爹爹平日对他们的好,率先去打水。
“竹阴,你爹发烧了,给娘弄点水。”母亲微弱的声音响起。
其他村民都打水救火,我打了一桶水放在娘亲跟前。
娘亲拿出手帕沾湿,放在爹爹的额头上。
火势有减弱的取向,我放心了不少。药房烧了一半,剩下的药材晾晾应该还能用。
“怎么还发烧了?成天总往外跑,莫不是染了瘟疫吧?”邻居大声喊着,还看了看正在救火的村民。
“休要胡说,爹爹怎么会染瘟疫?你知道瘟疫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冲着他大喊。
不帮忙就算了,净做些落井下石的事!
“我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是瘟疫了?我堂叔家的二哥就染了瘟疫,发烧,并且起红疹,你爹就是这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衣服后退,“也不知道为别人考虑考虑,你不怕瘟疫,我们还怕呢!”
这时有些人听了他的话都小声交谈着,有些人和他询问了瘟疫的事。
他说的那个什么二哥,正是爹爹治的病人之一。
他没有感恩之心,反而如此说,真是让人心寒!
救火的人斗站在了院子里,有些犹犹豫豫地用袖子捂着嘴。
从后院跑回来的几个,看到这样的架势,询问发生了什么。
邻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段话,没有人再救火了。
本来要浇灭的火,还有一丝继续烧着。
这时村长上前,平时爹爹经常为他的娘亲看病。
“竹阴,火我们救了,剩下的你们自己救吧。瘟疫这个事吧,还是小心点好。”
他脸上净是为难,丝毫不见求爹爹治他娘亲的姿态。
这时陆续有人上前,大概的意思和村长一样。
看着这么多人,异口同声说着没根据的话,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爹爹辩护。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
火光照着我的脸,有些烤。
我处于冰火两重天,一瞬间有点恍惚。
他们每个人脸上尽是怕染上病的恐惧,完全不见平时的笑脸。
“竹阴再次谢过各位父老长辈,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恩情的。”我朝着人群行了一礼。
这时有些人竟然接过话茬客气上了:“不必不必,我们也没做多少。”
“打扰各位休息了,尽早回家休息吧。”我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想让眼泪模糊我的眼睛,我要看清每一个人的脸。
人群纷纷走了,只剩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的地上。
娘亲不再说什么话,只是哭着照顾爹爹。
我望着那一丝火,忽然间觉得不救也没什么。
对于我来说,这场火不仅烧了药房,更烧进我的心里,因为我的心烧得疼。
我去抢出了一些药材,准备熬药给爹爹喝。
剩下的就让它烧吧,我想没有人再需要药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