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狐狸梦5
“小心啊，娘娘。”远娘说，同时，不动声色的扶稳了我。
呃，脸有点烧。我尴尬的朝她笑了笑。
可她低着眼睑，并不看我的眼睛。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什么人那？
殿内的辉煌，我没法用语言去详细的形容。玉缕玉器名画笔卷。富丽堂皇得我心砰砰只跳。千万别动心啊，每走一步，我都提醒着自己。可是……那地上铺的白玉，挖一小块出来，也会值很多钱吧？我不由得咕咚的咽了口水。
“娘娘，请坐。”远娘却把我引到一面大铜镜面前。后面的宫娥连忙端了一个绸凳上来。
我坐下去。任由她们给披了个大襟面，把我的头发打开。然后远娘用月牙梳细细梳我的发。我累了，现在，又被她梳得昏昏欲睡的。
可我没法睡，几个宫娥已经正在往一维紫纱后的大木桶里倒水。另一个，纤臂里挎着一只小蓝，正扬开纤细的五指往水里撒花瓣。
“娘娘，奴婢为你更衣淋浴吧！”远娘把月牙梳往梳妆台上轻轻一放，看着镜中的我说。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黑长发被梳得顺溜的披在细细的肩上，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一件雪白的长衫无力的挂在这瘦薄的身躯上。
真不明白了，怎么会看上我了呢？
宫娥已经把大襟面给卸了，永娘的手伸过来解我领子口的扣子。
我又条件反射性的一把攥住：“我自己来。”
“娘娘，你得习惯，这是宫里的规矩。以后啊，你的一切都会有奴婢们为你做好，不用娘娘亲自动手的。”
“可是，我……我不喜欢别人看我……！”
远娘叹了口气，回头向其他宫娥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人就行。”
“是。”宫娥们伏了伏身，走出了殿门。门在被关时发出轻轻的木料滑措身。
“娘娘，现在，奴婢能为你更衣了吗？”远娘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淡定和温和交绞的东西。
我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了。我抬起手，任她来脱衣裳。
很快，我已经光溜溜的站在了永娘面前。她看着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我有点冷，有点想用“余月照辉’掌打她。试问，虽然你也是女人，可我不尴尬的吗？那是什么眼神？
但很快，永娘的眼睛就定在了我胸口挂着的那块玉上。她略略的探了下头来看了一眼，又不确定的再凝神看了看，然后，便张大嘴巴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娘娘，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不是，捡来的。”我说。说完我便把手环在胸上，真的有点冷。
“哦，奴婢该死，娘娘快请沐浴吧！”远娘反应过来，连忙把我往紫纱后的浴桶里让。
浴桶很大。当然，我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滑倒在里面了。但它高出来一大截，我不希望我走到顶端的时候，远娘就这样看着我。
所以走到桶边的时候，我对她说：“远娘，请你转过身去。”
远娘愣了愣，然后“是’了一声，便向后转。转了一半又突然转过身来：“娘娘，你的玉佩先让奴婢帮你拿着吧。此玉并非凡品，入热水太久会有损玉元。”
我不懂，但她要拿就让她拿吧，想必也不敢偷了去吧？
我笑笑，摘下来递给她。
她本来是伸手来接的，可伸了一半，眼睛里已以露出一种类似于见到鬼的光芒来。她正看着我胸口的月牙儿痣。
“怎么啦？”我问她，低头看了一眼她正盯着的地方。
“哦，没什么。娘娘生得一颗异痣啊，是从小就有的吗？”远娘咽了口口水的样子，终于缓过劲来。
“是，我爹说，我生下来就有了的。”我看着她：“我可以下水了吗？”
“呃……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远娘忙不迭的连忙转过身去。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没有搞错。
水的温度刚刚好，浮满的红色花瓣把我簇拥在花海最深处，醉然于花香，让人有点飘飘然。
我靠在桶边沿上，和控制不了的倦意做抵抗。
“娘娘。”远娘的声音悠悠的飘过来，“奴婢曾在宫中呆过此时日，见过许多的是是非非。跟太皇太后的时候，奴婢就是她的人。现在，奴婢是娘娘的奴婢，所以抖胆给娘娘提个醒，今后的时日，不管谁，你都不能和他们说起你胸口有异痣的事情。”
我呆了呆，“嗯’了一声。很累，懒得和她争辩什么。不说就不说吧！
洗好后，远娘用一大块绸娟包裹住我，然后把我扶到大铜镜面前，用一种很香的水洒到了我发上，这才拿起一个镶红宝石的小盒说：“娘娘，奴婢为你补身。”
补身是什么？我不懂，任由她把我胸口的绸娟拉开，用一只细小的笔在我的痣上画着。
“娘娘，这样，连皇上也不会看到了。”她说。
我的心里一紧。都差点忘了这桩子事儿了呢。再看我的痣，已经变成了一朵小巧的玉兰花儿的模样。
接着，远娘走到门口对外面叫了一声：“都进来吧！”
门轻盈的打开，先前的那些宫娥们走了进来。为我扑粉描眉，穿烟罗长裙，铺床，洒香露水。
远娘又用月牙梳细细的梳我的发，我很困了，真的想睡一睡。我就像个木偶，就这样被她们折腾着，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到歌里坐在山坡上的小狐狸，用一双迷蒙的美丽眼睛四处张望，恍惚中，觉得它就是我……突然觉得脸上有一种痒痒的摩挲感觉，越来越痒。
真烦人，打断了我的好梦。正隐隐看到了个人了呢。
我打开脸上的那只手：“师兄，别闹了。”
手似乎顿了顿。再次伸过来，而且这一次，毫不客气的拧了我的面颊了一下。
下手太狠，我一吃痛，一骨碌坐起来：“师兄，你今天是怎么啦，很烦……啊！”
我的最后的一个“啊’一时间不上不下，卡在喉间。因为眼前这个人，他不是师兄。这里也不是“思岚谷’这里富丽堂皇，流畅温婉。我身上的烟罗长裙，淡紫色的轻纱水纹阔袖。还有我披撒在肩上的凝香长发。
我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宫。
呃……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为何会用这般的神情看着我，一双潋滟流淌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微愤怒。
我思绪里有一会儿的打结。但已经确定，这个人，便是那****和阿颜进城时多管闲事，被我打了一掌的公子。
他现在已经没有穿那日的青衫了，而是一身月牙白长袍，腰里系着一根明黄腰带。
他为什么在这儿？我想，然后，又想到了刚刚脸上的那一记痛。
但是我懒得跟他计较。我偷偷看了眼他身后，远娘不见了，宫娥们也不见了，远远看去两道大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我连忙跳下床把他往能躲的地方拉：“你找死啊，这里可是皇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他淡然的说，身子很不情愿的被我拉着走。
“走进来的？少吹了。”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别像个木头似的行不行，一会儿远娘进来，你就死定了。不是说好了吗，要报仇得到思岚谷去，你找到这儿做什么？”
他问道：“远娘是谁？”
“远娘是皇太后派来的人。”
我拉着他，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妈呀，这皇宫里的布料怎么都是纱的，就没点严实些的吗？一块纱后面别说站个人，就是停只蚊子，人家也一眼能看到啊！
我很是气馁。再回头看看公子，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根本就一点都不急嘛，看那副不紧不慢，像逛自家地似的样子，真想给他脸上一拳。
“走快点，你不要命我还要。一会儿皇帝老头子来了，看到我这儿藏了个公子，那我不死得冤吗？”我急了，使了最大的劲拉他。
“你很希望见到皇上吗？”
“不希望，一会儿他来了，我就杀了他。”我说。
“为什么？”
“十年前，我爹为了帮他打仗而死。十年后，他还要我不明白的嫁给他，强人所难。你说，这些理由够不够？”
公子甩开我的手，走回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到了榻上。
呃……那根筋又范了。
我回头诧异的看着他。他抬起修长的手肩，用食指对着我勾了勾，“你过来。”
“怎么啦，你不怕？”我问他。心里有点点冒火，但还是向他走过去。他的眼里有一种邪魅的光，好像那里也有个手指似的，我经不住诱惑，走到他跟前。
“坐这。”他拍拍床榻。
我顺从的坐到他旁边，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总之我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觉两眼一黑，公子的身躯已经向我压了过来。我懵了。
就这样被他四脚四手的趴住，他的嘴开始往我脸上啃。我左右摇摆着脸，动荡不得，运不了力。
我又羞又急，问他：“你疯了，公子。”
他的嘴啃到我的唇上，用力的咬了一口：“我没疯，我就是皇上。”他说。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皇上。”他的鼻息凌乱。
我的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然后，我向上扬着的手摸到了一样东西。是瓷枕，我抓起来，狠狠的向他头上磕去。
“去死吧你。”
公子……皇上闷哼了一声，倒到了我身上。
“呵，看你还敢不敢动本姑娘了？”我把他踢到一边，坐起来，拍拍手去拧他的脸：“拧我是吧，让你尝尝，让你尝尝……！”
可是，长成这样的一个皇上，要杀他，还真有点不忍心呢。不过，已刚才的举动来说，是有点禽兽不如。
我拧了好久，累了。
便扯了一条丝带把他搬到一个大椅子上捆住，自己却溜到榻上睡了。折腾一天，挺累人的。
“咣当”
“啊！”
我这边正睡得香呢，一声刺耳的金属落地声伴着一阵惊吼声，差点划破了我的耳膜。
怎么啦？最讨厌这样惊炸炸的声音了。
我很是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呃……只见大木门内，永娘一脸惊恐的神态站着，一双眼睛里载着惊慌失措，右手微微的抬起来，似乎想挡住刚刚那唐突的尖叫声音似的。
一个篆着牡丹花的铜盆正在她脚边咕噜噜的打着转，撒了一地的水，她的绸绣鞋大概全湿了。
我翻了下白眼：“永娘，你在那边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见到鬼了。”
“娘……娘娘……那……！”永娘结结巴巴的说话时，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侧方。
我顺着她的手，转过头，看到那个大椅上两只脚叉开，歪着头，一双眼睛怒目相向的默默看着我的皇上。
呃，我都差点忘记了呢。
“什么时候醒的？”我问他，然后慢慢悠悠的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永娘已经差点背过气去了，她三两步的跃了上去，一边手指颤抖的帮皇上解绳索，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去，我打了个哈欠，死一次就够了，那里有死一万次的？
那皇上的眼睛还在恨恨的看着我。
永娘解半天解不开。
我走上去说：“你让开，我来。”
我微微弯下腰，三下两下就解开了。永娘大概是紧张吧，腿哆嗦着，早已经跪到了地上。可嘴里不停，还再念叨着“奴婢罪该万死’那句话。
念得挺让人心烦的。
再看那个皇上，只见他缓缓的抬起手，转了几下手腕子，又用手掌轻轻的拍了拍脸，还把舌尖顶了几下脸颊内侧，然后眯起眼睛，吸了一口凉气。
也许是还不适应脸上的那几块淤青吧，很痛的样子，做完那一系列表情后，做出一个痛苦的神情来。
做完，眼睛又恨恨的看向我。
我明显看到他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他气得咬牙了。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点点怵的。
如果……
正想着各种可能呢，皇上缓慢的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又倔强的站稳。他蹙着眉，走到我跟前，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用一双若繁星般清明的眸子，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里……
我呆住了，任他托着。有片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神秘的沉沦漩涡，正点滴的把我往里跩.这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没来由得，我想起了昨晚他啃我的事情……
呃……我连忙一下子打开他的手。
什么人那，羞也不羞？
他的手被打到一边悬在半空，顿了顿，垂了下去。眼睛里的神采也随着那一垂暗淡了下去。
他把眼睛移开，不再看我，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越过门槛儿，门外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声，“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声音彼此起伏，渐渐远去了。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弯下腰扶起永娘：“起来吧，没事了，他走了！”
远娘站起来，摸着泪看着我说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儿，皇上他……他怎么会被绑在椅子上？”
“哦，这个嘛，他活该，谁叫他对我无礼的。”
我边说边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然后转回头，便看到了远娘一张吓得发绿了的脸。
至于吗？
我站起来，尽量把眼睛里所有温柔的光线都放出来，“远娘，不用怕了，他都什么也不曾说，你还怕什么？”
远娘的绿脸僵硬的扯动了几下：“娘娘，天威难测啊！娘娘一时贪，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呀！”
“是吗？可是，他刚才一言不发的就走掉了呀！”
“娘娘……！”远娘一脸同情的看着我，“可知这皇上可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普天之下，他要谁死谁就死，他要谁活，谁就活。要做这些事，又何须他开口说话，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而且，如果触犯了天威，祸及的可不止娘娘一人，还有许许多多和娘娘相关的人——你的亲戚，朋友，只要和你有些瓜葛的，统统都不会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