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自从出了天断山脉,便一直在走,始终朝着东边走去。
天断山脉的东面,坐落着一个古朴的村落,村子门口是一块界碑。
界碑上书写着无双镇三个大字,银钩铁划,入木三分。
那字迹,简直可谓是飘若浮云,矫若游龙。
那三个大字,按从上至下的顺序依次排开,每个字的大小都适中,既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整体看上去苍劲有力,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就连那界碑本身也透露着不凡。
它通体雪白,与那墨黑的字迹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是衬托出刻下字迹之人的书法造诣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除此之外,整块石头高达半尺,在其周围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雾气。
此时,无双镇外的田地里正有不少人在劳作,也幸亏无双镇田地的地势较高,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只是虽然没被淹着,但在长达半月大雨的洗礼下,许多蔬菜还是死了。
……
从天断山脉深处走出的孩子依旧在走,无休止的步行早已令他气喘吁吁,但他依旧未曾停下脚步,依旧在走。
突然,他看到了人。就像是久在黑暗中迷失人,突然间见到了光明般,竭尽全力向他跑去,即使自己没了半分气力。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此时他正给作物挖沟排水。
虽然地势较高,但还是积了不少水,需要排掉。
那个男子每一看到死亡的作物,心里都不住地滴血,虽然很早便已知道如此这般结局,但还是有些许心痛。
对于他们这些农民来说,这些作物便是他们的命根子。平时他们精心呵护,就是希冀着秋季时能有个好收成。
怎奈,一场持续半月的大雨,让它们尽皆消亡,怎能不心痛啊!
“噗!”
甚至于有些性急的汉子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哪怕早已得知,但看到仍旧甩不开包袱,依旧触景生情。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作物就是他们的命,是他们活下去的倚仗。可是,现在却……
他们不敢想,往后这半年该如何度过?这是上天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
“孩子,你叫什么?”一位刚刚吐出一口鲜血的汉子,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人摇晃着,低头往下看时,那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孩子一身破破烂烂,像极了小叫花子。一张小脸也是脏兮兮的,上面还有几道血印子。
他往下看时,发现那孩子身后的地面上印着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这孩子可真是命苦啊!”汉子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暗道。
那孩子也并不答话,只是看着这面前大叔那惨白的脸,有些心痛。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确实有这种感觉。
很快,远处劳作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边,他们连忙赶来。
不多时,几乎所有在劳作的汉子全都聚集在了孩子身边。
他们七嘴八舌的问着孩子一些问题,不外乎是一些几岁了,怎么一个人之类的话语。
他们眼神中都有一种别样的神色,这眼神没有半分敌意,有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尽是关怀之色。
不过,这孩子始终未曾有过答话,这让他们一群汉子不免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怒气。
但当他们看到孩子身后的血脚印时,却没有了半分恼恨的神色,更多的则是关怀。
“嗯?”
不远处一个正在劳作的白发中年男子,偶然间见到了这个场面,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大步走来。
那孩子依旧未有答话,看着如铜墙般的人群,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他好像记起了什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是找到金子了么?”
中年白发男子那粗犷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也不散去,依旧停在原地。
“风叔,这里有个孩子,问他话也不回答。”
“哦!”风叔向那孩子看去,当他看到孩子的那一瞬,不由得一怔,旋即又恢复正常。
“像,实在太像了。”风叔看着那孩子不由自语,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众人听见了。
“风叔,像什么啊?”众人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额……”众人的疑惑让风叔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摸了摸头,以缓解尴尬,“没什么,你们听错了。”
真的么?众人会相信他说的么?当然不会!不过既然风叔不想解释,那他们也不好再多做过问了。
片刻后,众人就此散去,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风叔将那个孩子拉到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脸上满是喜悦之色,想藏也藏不住。
他终于等到他了,二十多年了,风叔在无双镇二十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个孩子,怎能不令人欣喜?
一时间,风叔喜不自胜,竟然老泪纵横。
那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叔叔,看着他的样子,貌似很开心。但为什么又会哭呢?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
很快,这些汉子手头上的事情都做完了,再一次聚集到了那个孩子面前。
“孩子,你和叔叔伯伯们一起回去吧?”赵普目光慈祥的看着那孩子,眼中尽是怜爱之色,毕竟这孩子太可怜了些。
“是啊是啊!”此时,有不少青年壮年附和道。
他们并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只是希望这孩子不要再受苦,仅此而已。
那孩子并没有什么举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叔叔伯伯。
“孩子,你就跟我们走吧。”此时,风叔伸出来右手,想要牵着他一起走。
那只手肤色泛黄,可是却没有半点老茧,不知道的还以为它的主人不是农民呢!
看着那只手,孩子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好是坏。
但随后就又没了这顾虑,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那只小手胖嘟嘟的,但却是布满了血痕。
众人看着那只布满血痕的手,都感觉心里堵得慌。
就这样,风叔右手牵着那个孩子,身后跟着无双镇镇民,一起回镇。
当走到界碑那里时,孩子偶然间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一块碑文。
他看着那碑文,瞳孔微缩,小脸煞白,好像很是惧怕。
但在惧怕的同时,心底也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那是无尽的悲凉。
那股悲凉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过幸好,这一幕并没有什么人看到,除了风叔。
“哎!”风叔看着那孩子,叹了口气,奇怪的是,只有那孩子听得到。
那孩子收了情绪,再看向那碑文。
只见那碑上刻着无双镇三个大字,银钩铁划,遒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