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阵急匆匆的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打开,然后我就听见了李侍郎焦急的声音:“七公子!楚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提着药箱的长袍老人,那老者一进来便上前替萧芮把起了脉。
我对上李侍郎的目光,他的眼里满是怒火,我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了。
我看向了那跟他一同前来的秦望。一向淡漠的秦将军,此刻亦是紧紧地盯住我,他的脸色很差很差。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可他的眼神却是冰冷刺骨。
李侍郎问那老者:“陈老,七公子可有大碍?”
老者一脸凝重:“公子的脉象看似与常人无异,可老朽却察觉,公子的血,似有倒流的趋势……”
老者的一字一句如针扎一般,一下下地狠狠地扎进了我心里,血液倒流……也就是说,这样下去,他体内必会失血过多,血液无法供应身体的需求,人若无血必死无疑。
“公子此症来得凶猛,若老朽没猜错,公子这是中毒了。可公子所中之毒甚是古怪,老朽技拙,一时间却未瞧出此乃何毒……”
这个老者的回答,跟叶则说的一模一样。
李侍郎说:“陈老医术高超,还望陈老必要尽全力来医治好公子啊!”
老者沉重地点头:“这是必然。可此毒难知难解,老朽……”
此毒难知难解……他们后来再说了些什么,我已全都听不进去了,我脑子里一片混沌,我看着萧芮那张俊美的面孔,我愣愣的。我心里闷得难受,眼中已经泛起了一片水雾,可我知道,现在我不能哭,哭是没有用的,我要想办法,对,我要想办法……
我将眼泪逼了回去,他命那么大,他怎么会出事的……他不会的,一定不会。
突然进来了一个人,直到他走到塌边,盯着萧芮中毒的手看着的时候,我才回过神。
容辞……
樾帝四子,樾国四皇子……
林瑱的……妹夫。
萧芮手上的那虫子……似乎更多了……刚才还只是手背,可现在他的整只手似乎都布满了虫子……
好久,容辞看向我:“我需要一杯水。”
我怔怔地看向容辞。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来黎国,还来了漠城这种地方,但他的神色那样认真,不知为何,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救萧芮的希望。我压下心中那一丝丝的恐惧,我充满希冀地开口说道,“阿辞哥哥,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我生怕他给我那个否定的回答。
他欲言又止,他看了我两眼,他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突然想起了他方才的话,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臂,我忙倒了一杯水给他。他接过杯子,然后看向我们所有人,问道:“有匕首么?”
李侍郎紧张地问他:“做什么?”
容辞淡淡开口:“取一些萧公子的血。”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是相信容辞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但在这种时刻,我可能是对“血”、“死”这种词汇比较敏感。
李侍郎说:“不可!七公子乃万金之躯,怎可被人对以利器?!”
“李侍郎。”秦望突然开口。
李侍郎说:“秦将军,陛下信任下官,派下官前来漠城办案。可七公子刚来漠城就遇刺,下官自当向公子请罪……但七公子的安危,下官不得不重视起来!”
李侍郎看我的眼神冷了许多,我和萧芮同行,他中毒昏迷,而我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不用人说,恐怕李侍郎已经认为是我居心叵测,他怕是已经给我定了一个谋害之罪了。可萧芮性命攸关,我冷声道:“李侍郎若要治楚未的罪,楚未无话可说,可七公子性命危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倘若七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楚未任凭李侍郎处置!”
“胡言乱语!你有几条命治罪?楚未,我是看重你特使的身份,但七公子的性命不容你等儿戏!”
我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我不能跟他吵。我立即抓起桌上的一只空瓷杯,狠狠地朝地上摔去。清脆的响声,瓷杯立即被我摔得四分五裂。我捡起了一片锋利的碎片交给容辞。没有匕首,碎杯也可以啊。
李侍郎大怒:“大胆!楚未你也太无法无天了!七公子迟迟未醒,岂容你在此放肆!况且公子血液倒流,身体本就供血不足,你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他这般固执,我气急:“李侍郎,七公子受伤是楚未的过失,可如今谁都没有办法,我们也不是在无中生有,那你为何不尝试一回呢?”
“公子若是真的在你手里出了事,你担得起么?!”
我任凭他怒吼,我只管将碎杯交给容辞,可容辞并没有接我的碎杯,而是示意让我看向那一直静候在一旁的陈老。他的意思,我懂了。他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会不方便。我感激他的细心,便立即恭敬地将碎片双手递给仙风道骨的老者:“没有时间了。老先生,楚未求您试一试……”
老者凝视着我的眸子,迟疑了片刻。他在犹豫,我心急如焚,险些就要亲自上去给萧芮割肉取血了。
“好!”
老者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接了碎片,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侍郎在见到陈老答应了我以后,一脸不可置信。我对他说道:“李侍郎,在你眼里,楚未等人可能会有害人之心,可陈老是你亲自带来的,你可否退后一步了?”
我字字强势,目光凌厉地看着李侍郎。他虽是忠心,可却忠心过了头他却一直不肯松口,忠心不错,可他这样不分场合地忠心,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冲我冷冷一哼,转而问向陈老:“陈老,取血,确定不会出事么?”
“所幸,萧公子中毒不深,血液倒流得慢,割一刀下去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中毒虽不深,可此毒毒性凶猛,散发得又快,李侍郎若是再犹豫,你们七公子的性命就真的保不住了。”这话是叶则说的。
当一听到叶则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陈老看了一眼叶则,然后点头应声:“这位公子所言甚是啊……”
陈老都发话了,李侍郎怎么可能再说“不”,他连声说是,我深深地吐出了憋在心里的那一口闷气,终于清净了!
陈老翻起了萧芮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在他那由于供血不足而明显发青的手臂上划了一下,鲜血慢慢地涌出。
李侍郎警告我说:“七公子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必不会轻饶了你!”
我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他这么磨磨唧唧的,我真的是烦得很。我瞪了他一眼,狠狠发话:“若真如此,不必李侍郎动手,楚未自行认罪!”
我都说得这么决绝了,他终于是无话可说了,别过眼睛,在那边直哼哼。
我见陈老已经将鲜血滴进了水杯里。我凝视着那一杯染了鲜血的水,那鲜血上还带着几只蠕虫……尽管我并不明白容辞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意思,但我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片刻,我的身子剧烈一颤。
那虫子竟然溶解了?融到了水里,可那水竟然泛起了幽幽的蓝光!
李侍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
这法子是容辞说出来的,如今这般,李侍郎立即转向容辞,恭恭敬敬地恳求:“公子可是有什么法子?方才……是李某失礼了,只要能救我们七公子,李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容辞道:“阁下言重了。”
容辞表现得冷漠,李侍郎不死心地再说:“公子放心,只要能保七公子安然无恙,下官必将重金答谢,必定不会亏待了公子。”
容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看上去很缺钱?”
“……”
我有些无语,若是他都缺钱了,那天下不愁吃穿的人将会少之又少。李侍郎他们不晓得容辞的身份,我也不能把他的身份说出来,毕竟容辞是樾国人,更是樾国皇室,他来漠城若是被人知道了,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而且他的身份关联重大,若是萧芮这个旻王七子有了什么闪失,连带着整个樾国都脱不了干系。
容辞又说:“谈钱多俗?何况,我不会医术。”
他对上了我的眼睛,说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我也根本没有办法。萧公子中的毒,我曾经遇到过,这才知道检毒的法子。可解毒的法子,我确实不知。”
“那敢问这位公子,这是什么毒?”那老者突然开口。
“蝰蛇毒。”
容辞的这三个字,一字一字地锤在了我的心头。三字落下,我震惊地看着他。
我父亲当年便是中毒而死,而所中之毒也正是这蝰蛇毒……
叶则对我说:“或许,你应当去找公子。”
我知道叶则说的人是我哥哥,可沈莫对医术一窍不通啊,他怎么救萧芮?
叶则又说:“公子游遍天下,蝰蛇之毒难解,但并非无解,或许他也能会得了这解毒的药。”
我忙问:“他还剩多长时间?”
叶则说:“今夜子时。”
我心里咯噔一下。
陈老适时开口:“确实不错,血液倒流,一旦凝聚了一定的程度在脑中,就算真的解了毒,脑中瘀血也无法清除……所以,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能保下公子的性命……”
最好的结果是救回萧芮的一条命?
陈老这么说,不就说明了就算萧芮活下来了,伤了脑袋,他也很可能会变成傻子?
我心里一惊……他说了,他是要建功立业的啊。
李侍郎急说:“不行!这绝对不行!七公子的性命必须要救回来,可公子的脑袋也不得有一丝的损害!”
我说:“今夜子时之前,我务必会赶回来。”
那总是摆出一副冰山脸的秦将军,在听到我的话之后,明显地愣了愣。就连那自从萧芮出事后一直看我不顺眼的李侍郎,也破天荒地给了我一个终于不是带着满是杀气的表情了。
“你同样受伤了,我陪你一起。”叶则对我说。
我确实有些不认路,便和叶则一起拜别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