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
冉冉也附和:“我也纳闷呢……未未,你就说吧,你会轻信别人么?”
“当然不会了……”
冉冉笑眯眯地开口:“那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一个你才认识了没几天的陌生人?”
我坦荡荡地跟她说:“我信任他是因为我跟他已经是朋友了,我们都有共同的目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是不信他,我又何必同他合作呢?”
“话虽这样,可你就算跟他合作,你拿他当朋友,你也没必要那样子看人家吧。”
我愣住了,那样的眼神?
冉冉这丫头总爱无中生有,我问叶则:“阿则,我是怎么看他的?”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我一会而,可他脸上的表情少得可怜,我想透过他的眼睛试着看出点什么来,但他不愧是我哥哥的人,那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深不可测。
叶则最后说:“你并不似明面上那样讨厌他。”
夜里,我躺在床上,仰头看着那覆海,心乱如麻,我不那么讨厌萧芮?
他蛮横霸道不讲礼,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再者,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一个王公贵戚家养废了的大少爷……可我似乎真的没有很讨厌他……
但我可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
林瑱。
这个我曾无数次叫过的名字……那个我曾无数次想起过的男人。
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为了取得彼此的信任,便要从皇室中或是世家大族当中选取合适的公子,让其寄居在别国。被选中的人就被称作是质子。
当年,林瑱就是樾国送往渊国的质子。所以他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很好。我喜欢他,父亲也跟我说过,如果我有意,那阿瑱就会是我以后的夫君。
但只我一人有意这管什么用啊,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而今才知,年少时许下的诺言,不过是镜花水月。
当年,我在慕将军的掩护下,冉冉带着我一起逃离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那时候慕将军说,只要一直往北跑,就会有人带我们离开。我见到了哥哥。
哥哥带我去了月牙湾,月牙湾虽是一片独立的岛屿,但离着辰安很近,我就时常去找阿瑱。
还记得那时候,林叔父对我说过:“阿遥真是越发的可人儿了,待数年后,丫头可愿与吾儿阿瑱缔结良缘?”
什么天付良缘,什么娶我为妻,都是骗人的……
少时的戏言不足为信,谁信了谁就输了。
往后,他会迎娶渊国最尊贵的公主,成为渊国的驸马。
我与他,再无纠葛。
胸口有些闷,我推开窗子。冷风吹动着烛火跳跃,卷起了我单薄的衣衫。我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拉过一旁的外衣披在了身上。望着窗外皎洁的婵娟,月清如水,无止无休,我莫名地念出了:“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吾若如此之明月,必终其一生无伤无悲,肆意徜徉于天地。”
这是我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与他初见的那一年,我三岁,他七岁。
他总是一脸愁绪的,仿佛他生来就有好多烦恼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他总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孤独呢?他似乎不开心。
阿瑱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最无暇之人……
二哥哥跟我说,这个林家的哥哥是块冰石头,又冷又硬,别人一靠近他就会就只会吃瘪。
可我不服。
看着阿瑱,我就想,怎会有男子生得如此俊俏?如此俊秀的一个人儿,我才不舍得让他总是这样子孤独呢。别人不靠近他,我靠近他,别人不和他说话,我和他说。小小年纪我就想,就算他真的是一块冰石头,总有一天,我会把这块冰石头给捂热的。
但我好像失败了。
三岁初见,我花了十年都没有温暖他。
十三岁那年,我彻底地与他断了联系。
冉冉突然破门而入,拉了我一把,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正射向我放才的位置……
冉冉微微喘息着:“吓死我了,还好我瞧见有个黑影闪过,要不就要出事了。”
我深深皱眉,朝着窗外看了两眼,并无何人在此,想必是随即便离开了。
那寒光是一根细小的银针。此针一旦刺入人体,因其极其细小,怕是很难取出啊。
狠!
我随手将其扔在桌上,冉冉不敢再让我自己一个人睡,陪着我在我房里。
可闹了这么一出,今夜我定是睡不着了,须时刻警惕,保不准再何时我就又被什么人在睡梦中给弄死了。真是的,我才刚到漠城,就摊上了这等灭口之事,我运气要不要这么的好啊。
天一亮,我们一行人便动身前往北郊。冉冉将遇刺一事告知了几人,以便让他们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以备不测风云。毕竟有人前来行刺我,可我在此之前真的是安分守己,大多数的时间我总是待在月牙湾。可就算我时常溜出去撒欢几天,我最招摇的时候也不过是替冉冉挡了几回烂桃花,今儿得罪个丞相家的公子,明儿得罪个京兆尹家的少爷。除此之外,我还真没再嘚瑟。
难不成此番,正是那些个纨绔找的人行刺我的?可我再一想,应该不可能。毕竟,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应该还不足以让那些大人物家的傻儿子们出动有那样身手的势力吧。
若真是那些个纨绔干的,那他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可若是那些人不是苏锦辰他们派来的,那这事儿就不大好办了。
我等刚来漠城,有人后脚就偷袭我,消息这般灵通,这会是漠城哪方势力做的呢?
行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位于北郊的十里村。我们走的时候天还未大亮,我还以为我们几个来得会早些呢,结果没想到那李侍郎和秦将军来得比我们还早。
一瞧见我们,李侍郎立即迎了上来:“七公子,北郊共三村三百余户人家,照您吩咐的,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下官都派人好生监管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进北郊附近,我就明显地感觉出了一片荒凉。天灾人祸,真的能将这曾经何其富庶的土地,祸害成如今这幅颓垣败井,茅封草长之惨象。
我问那秦将军:“秦将军,你们七公子干嘛要来趟这浑水啊?”
秦将军说道:“楚公子叫我秦望就好。”
他接着跟我说:“七公子的来意,跟楚公子一样。”
这是什么回答?秦将军的回答竟跟昨天夜里萧芮给我的回答一样。
“诶?那是什么?……呀!哎呀!兔子!”冉冉惊呼一声。
这里竟然有兔子?
我顺着冉冉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只毛色纯白的兔子!
可是那小兔子不知是被谁给伤着了,地上染上了一滩一滩的鲜血,兔子腿那儿也是一片殷红。
冉冉小心地捧起那兔子,心疼地查看着它的伤势。兔子挣扎着,嘶嘶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处在极大的恐惧当中。
“兔子受伤了,得赶快清理清理……”冉冉心疼地说道,她问叶则,“阿则,你会医术,你能帮它看看么?”
“找水,先给它清洗一下。”
李侍郎说:“这里没有人家,也没有药房,但前边有条河,河水挺干净的。”
来到河边,有一房屋坐落于此,不过这儿也早被烧毁,看不出原样来。我打量着四周,这里在河边,处处都是潮湿发霉了的气味。
“自活焚后,便再没有百姓在这边安家,人人趋之若鹜,生怕染了这晦气。”李侍郎对我们说道,然后看向萧芮,一脸纠结,“七公子,北郊这儿已荒废了好些年,您来这里搜查,下官恐怕……”
萧芮说:“侍郎所担忧的不无道理,但除此之外,侍郎可还有更好的去处?”
“没……是下官多虑了。”
叶则从一旁找了个破旧的却还算干净的铁盆,将兔子暂时放到里边。兔子伤得还挺重,盆里的水都被染红了。
房子虽已被烧毁,可大体的框架还是有的。我们走进屋里,屋子里到处密布着蛛网。走进来后,立即从柜桌下蹿出了几只老鼠从我身边跑过,我心里猛的一颤,冷汗瞬间渗出:“啊——”
我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赶忙躲到了离我最近的那人身后,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身躯,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衫,我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我紧紧地搂住我身边的这根救命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怕老鼠……
生来就怕。
随着老鼠都跑出去了,我心中的恐惧这才慢慢消散,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猛得抬头,烫了手一般立刻将手撒开,连连退后……被我抱着那那男人徐徐地整了整衣衫,然后他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没瞎,我清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戏谑之色!
可刚刚是我强迫他的,是我主动抱他的,我理亏……那他笑我,我大度,我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我闷闷地说:“谢了。”
“你在跟我说话?那再说一遍,方才只顾整理被你弄皱的衣衫,本公子没听清楚。”
他刚才可啥也没干就在那里盯着我笑话我!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赖?
我瞪着他,挤出了几个字:“谢谢了!”
他微微一笑:“谢什么?说清楚点。是谢我帮你挡了老鼠,还是谢我在你抱我的时候没把你丢出去喂老鼠?”
我气得胸口生疼,这人竟真的这么无赖!
反正我说了我该说的了,他爱说什么就说去吧,我不理他。我气呼呼地扭过头,却正巧看到李侍郎一脸震撼地看着萧芮。
这李侍郎有事儿没事儿就变得这么奇怪,也不足为奇了。
冉冉性子急,她可见不得我被人这么欺负:“我们公子已经道谢,既然萧公子没有听清楚,那我就来跟萧公子道个谢,多谢萧公子帮了我们公子!”
萧芮冷冰冰地说道:“我何时欺负她了?谁抱谁的?本公子还没说她占我便宜,怎么,你们这是要恶人先告状?”
我气得浑身颤抖:“你以为我稀罕抱你啊!你这么后悔,怎么不把我丢出去呢?你后悔?我还后悔呢!你被我占便宜了?抱你我还吃亏呢!我就算被老鼠吃了也总好过碰你!”
被我说的他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是我帮了你,你态度难道就不能好一些么?”
“明明是你要找事的,明明是你嫌弃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
“我何时嫌弃你了?”
“你怎么能不认账?”
“谁不认账了?”
他竟还跟我较起真来了!
“啊——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