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冉冉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我盯着那陈全,见他看到那发亮的匕首以后,脸色瞬间惨白,冷汗直流,颤颤地撇过头。我知道,这个陈全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替死鬼罢了。可他愿意当替死鬼,那我就成人之美好了。
刹那间,冉冉拿着匕首直刺入了那人的膝盖。
“啊——”
膝盖骨被生生剜掉,陈全惨叫一声,摊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他痛得直抽搐,最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冉冉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地:“呀!这么经不起折腾?”她一脸抱歉的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手有点重了……下回!下回我绝对长记性,起码别再让人昏死过去!”
我看了一眼那另一桶冰水,拍拍手提了起来,哗啦一下子,又泼在了那陈全的身上。膝盖没了膝盖骨,被冷水一泼定是钻心的疼,陈全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啊——我的腿——”
生而为人,在这个时代,人分三六九等。当年若没有哥哥,我可能就会是最低等的奴隶,我的命,将从来不会捏在我自己的手中。
活着就好,活着,我才有报仇的希望。
但这个陈全,我却不会对他心生怜悯。漠城百姓何其无辜,他却参与到那场屠杀当中,血洗了漠城,万人惨案。
想起那惨绝人寰的血案,我看着他,压下了心里冲动得想要一刀宰了他的念头,我问:“说,还是不说?”
陈全看着被挖下的那血淋淋的膝盖骨,立刻招架不住了,冷汗直流,他一个劲地点头:“我……我说,我说!我我……我没有害过人,没有害过人……我没有……”
我追问:“你说清楚,你没害过人,那谁害过人?还有你干了什么,说清楚。”
“当年……我只是太守府上一个杂役,有人跟我说……说瘟疫凶猛,染病的百姓不祥。府君为疫情之事忧心不已,我……我为了得到府君赏识,便听了那人的谗言……给府君献良计,活焚……百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小人万不该鬼迷心窍……听了谗言,一念之差,竟惹来杀身之祸啊!”
我心下一紧:“有人要灭口,所以你便隐姓埋名?”
“是……是……”
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但我想他也不敢有所隐瞒。
自来了漠城,我就没歇息过,一头扎进那陈年旧案中去,我都要吐了。我来漠城已有两日了,这两日我们又找到几个人,加上那陈全已经有四个了。
漠城极不安分,可夜晚却是宁静的,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叶则交给了我一本小册子,册子上用红圈黑圈圈画着密密麻麻的圈,看得让人眼花缭乱的。上面有不少于五十个人名。除了陈全那四人,我看每个人名都被涂抹去了。
这名册是从一个江湖势力手上抢来的。有人保存了这东西这么些年,那这本册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指着陈全这四个人名,我问叶则:“他们四个,何故?”
我知道我这么问也只会是徒劳,他们四个也只也不过是和那陈全一样,九死一生,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了几年罢了。
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其余人都暴毙而亡,就只有这四人活得好好的?那陈全就是一个泼皮流氓,当年也不过是贪上了那亡命之财,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参与漠城之变的众人中,不会每个人都像他这般无能,可他们却都死了。
这一点我真的想不明白。虽说患病身亡也不是没可能,但我查到,那些人死的时候皆是壮年,病逝的可能很小。
况且,那几十个人名都是在我们拿到这册子之前就已经被划掉了。
有人也在查找着当年之事?
叶则说:“不是这四人有问题,而是那些已死之人有问题。漠城其实就是许多地下组织的根据点。陈全那四人都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可那已死的几十号人中,除了极少部分是缺点心眼没躲过灭口的老百姓,其余的,全都是与现把控漠城的那些江湖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些江湖势力是在漠城之变后才发展壮大起来的,可既然那几十号人与那些势力有些纠缠,那就代表着,他们并非是趁着漠城大乱插了空子而在此安营扎寨的……
我突然想到冉冉之前跟我说过,漠城一事与渊国有关……
莫不是,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我摸了摸身上的那块宝贝牌牌,看向二人,笑道:“走一趟呗,好不容易来这漠城转转,还不得去拜会拜会那朝廷特使。”
我刚起身,就瞧见了一个人朝我走来。我微微一怔,随即,我冷冷一哼:“一声不吭就走人了,怎么了,后悔了?”
这可不就是那个只留了两个大字,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臭男人么?
跟他相处了有半个月,我或多或少都习惯了他在身边,我把他当朋友,他却说走就走!
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再怎么样我也好声好气地伺候了他半个月,这吃的用的穿的,那一件不是我自掏腰包的?
可他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我愤愤地盯着他。几日没见,他好像变了许多,就比如我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好冷……在二哥哥那儿住的时候,他虽然话少,可也是经常笑的,眼里也没有这么冰冷。现在就连他说出来的话,都没有一丝温度:“目的,同你一样。”
同我一样?
同我一样来查案的?
他是江湖中人么?
他不是乐晞的什么哥哥么?
乐晞看上去倒像是个名门闺秀。
我笑了笑:“啧,你一个小贼,也会在意这些?这里没有珠宝,也没有美人儿,你来这儿不就是来失业的吗?”
我这摆明了就是要跟他对着干,摆明了不想让他痛快,可他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还是真就不在意我怎么说,反正他好像真没生气,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反而是嘴角带上了一丝稀罕的笑:“那些江湖势力这些年应该搜刮了不的少民脂民膏。等到事情被你们解决了,我不就可以从中捞到点了么?这样,也不亏。”
我白了他一眼:“果然是目的不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现在刚到戌时,时候还不算晚,我正需要去一趟侍郎府。去侍郎府我身边不必带人,便只和那姓萧的一起。不过,萧芮倒还真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一样,竟然一路上没跟我拌嘴。我偷看了他好几眼,他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既然他不找事儿,我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大约行了一刻钟,我两便到了侍郎府。
漠城治安甚严,中书侍郎李牧岩又是朝廷命官,黎帝特允他配有一队兵,派他在漠城好好地整顿一番。
漠城有自己的太守,可李牧岩却算是漠城的一把手,这侍郎府在漠城乃是重中之重,四名官兵把守着大门,未有战事却全都是全副武装。
看见我和萧芮,一名官兵上前,举起手中的剑,一脸严肃戒备地问我们:“何人?”
果然是戒备森严。
我拿出怀里的那枚玉牌:“劳烦官爷了。”
那官兵看到我手中的玉牌,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收了剑:“烦请使君稍等,卑职速去禀报侍郎!”
如今我有玉牌在手,那我便是朝廷派来漠城办事的,我又身着一身男装,那他唤我使君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人进去后,我明显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目光的主人,果然又是那姓萧的。
他那眼里有五分冰冷,三分鄙视,还有几分我说不上来的神情。可就是那种说不上神情,竟让我觉得他眼中的冰冷似乎并非是真的冷……
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他的眼神是冷的,可再要仔细看看时,我却只能感觉到他眼中的冰冷与鄙视,那种让我奇怪的神情已经不在了,就仿佛那只是我的错觉。
他不屑地看着我,肯定是觉得我的玉牌来路不明,毕竟我跟黎国皇室无亲无故的。
虽然我不喜欢他眼神中的不屑,但怕被官兵察觉出什么,我很小声地跟他说:“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这玉牌就算是我偷来的又怎么了?你还不是得靠我才能进这侍郎府?所以啊,你把你那眼神收敛收敛,不行么?”
我刚说完,一个中年男人就急匆匆的从府邸内走了出来,衣着整齐,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的。应该是李牧岩不错。
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很年轻的高大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若不是他一脸的刚毅,脸上不见一丝笑容,那人长得我觉得会更俊逸。
那李侍郎看见我,连忙说:“使君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
李牧岩是上面派下来的驻守在漠城的朝廷命官,黎国朝廷官员想必他应该认识不少,我这个冒牌货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了吧。
我热情地笑了笑,连忙说:“想必这位就是李侍郎了。在下楚未,有幸得陛下青睐,持节前来,协助李侍郎调查漠城旧案。李侍郎,拜会,拜会!”
我信口胡说,有玉牌在手,李牧岩就算心里再疑惑也没办法怀疑什么。
朝廷派他下来,我猜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镇守漠城,稳定秩序。自当年漠城一案告一段落后,漠城便是毫无秩序可言,各大势力纷纷驻扎于此,有把漠城变作一个小江湖的势头,闹得漠城百姓是有苦不能说。朝廷再不出面,如何安抚民心?
另一件事应该就是要铲除那些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因为漠城各种势力庞杂,时不时就来一场不大不小的动荡,朝廷倘若再绥靖姑息,威严何在?
我一个小女子都看得出这问题棘手得很,那些政界王公自然也明白个中道理。黎国朝廷一旦发兵漠城,漠城经济必然会长时间停滞,一个漠城牵连着周边数十个郡县,如此,黎国必然会受到重创,在五国当中势必处在弱势。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沦陷一个漠城了……
所以,黎国需要以一个过度的手段,慢慢地将那些势力铲平。
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信臣前来驻守,将朝廷的势力安插进漠城,暗中铲平那些江湖势力。
跟我打了个招呼,李侍郎的目光就从我身上移走,向四周看了看,他在找什么?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萧芮的身上。
萧芮说:“久仰侍郎大名,却一直无缘相见,在下幸会。”
李侍郎就好像摸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连忙摆手,惶恐至极:“不敢当,不敢当!”
他表现得这般奇怪,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萧芮啥来头?为什么这李侍郎好像很怕他的模样?
在这时,李侍郎身边的那个青年男子突然开口了:“七公子,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