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要从我说起。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时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相貌平平,黑色的短发,一切都同他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若是在镜子前侧侧身,还能看到微微驼着的背,若某天实在没精神,背会驼得很厉害,如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起来离理想中的完美男生遥不可及,不,甚至背道而行!
家里有热水器,可是我却用凉水洗脸,只是为了节省放水预热所用的时间,也是为了每天强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华丽而无用的生活方式,避免可悲的、表面利己实则无用的形式。
洗完脸,抬起头,镜子里依然是那张脸。不同的时间段我亦不同,现在是清晨,是一天中最能表现真实的我的时间了。头发多,可惜一夜过后发型杂乱,头的正中间头发聚集,两边较薄,杂发隔一段距离就冒出一截,像是一片染了黑色墨水的草原。当然,每天早上的发型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杂乱无章。
别人总说热爱生活的人总能把自己规划得完美,仪表上,心理上,无时无刻闪着亮光,无时无刻吸引着周边人的目光。这种人是人之所向,这种人就是“道理”所倡导的完美之人。知道这样的人,再介绍我就好说了,因为我就是离这种人生背道而驰的人,生理上厌恶,心理上厌恶,那种基因里流淌着的“远离”“躲避”等词汇,全都在告诉我远离这样的人生,那种骨子里的厌恶,怎么也没有办法避免。
如果把前者的理念定义为善,那把我定义为恶也毫不过分。生活上的邋遢也许用不到“善恶”二个涉及良知方面的词汇,“好坏”二字估计会好得多,但广泛地讲“善恶”二字还是好一点,因为它深入到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止生活作息,以至于塑造了一个看起来为“恶”的我。
当然,不管别人怎么定义我,不管别人以什么样的理念生活,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去在意,不会用我的眼仁瞥他们一眼。麻木地从别人面前走过,麻木地假装没有看到对方,轻轻地从别人的吐息间像一个过街鼠一样溜走,这样麻痹自己,产生一个“无我”的保护罩,屏蔽外界的伤害就是我的生活,甚至是生存方式。
“我吃完了。”
放下筷子,筷子与碗相碰发出清脆之音。我拿起书包向门的方向走去。
“上学去吧。”母亲说道。
母亲的生活精致,可我不是,若不是母亲强制改变我的仪表,校服里头不穿任何东西去上学说不定在某天就发生了,毕竟服装无非就是个用来“好看”的事物,愉悦别人、融入集体的工具罢了。与我如何?也许只是为了使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好融入集体,完成自己作为生物的使命——生存。嘛嘛,这就是我的生活理念,虽然搞笑,却很真实。
“咔嚓”一声,门被我关了上去,背上书包,在电梯前等待。背当然是驼得,刚睡醒,怎么可能有精神。我像极了一个木偶人,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眼神,那一定是空洞的吧,如我所愿,这样的眼神将我与别人拉开了距离,维持着生存所需的空间。
电梯到达,门缓缓打开,我走了进去,按下了一楼,踏上了又一天的学习之旅,同周围的同龄人一样。
路上的杨树摇曳,脚边的草地显得安静,几滴晶莹的晨露在草儿上方折射着阳光。
普通的一天,正常的一天,毫无变化的一天,和脑中的预期一样,味道平淡而又乏味。
我在我的位置上坐下,支着头看着窗外,太阳没有我起得早。也许这种东西被称作努力吧。讽刺的是两级分化依然存在,知识上的分化,思想上的分化,认知上的分化,人格上的分化。同龄人用“道理”所倡导的积极态度过每一天,用一天的劳累麻木自己,告诉自己到了极限,倒头睡去,得到了理由,也许有的是为了得到老师的目光,彰显自己的人格,使自己能够在倡导“善”的社会生存下去。
这种行为表现为善,但要是知道实质,看起来就像极了“恶”,但我不会对其产生任何的态度与情感,人作为生物就是为了生存和发展,他们有他们的生存方式,他们有他们的生存节奏,这种行为不过是人之常情,为了一个共同目标:生存。在各种意义上。
教室的喧闹与嘈杂伴随了一整天,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告诉人们一天的开始,又从西边的地平线坠落,藏起羞涩的脸,告诉人们一天的结束。太阳的一天结束了,可我们的一天却还要稍稍再进行一段时间,之后才可以放学。
城市中的路灯亮了起来,呈现出两列,在马路的两边依次排开。昏黄的灯光照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使影子的出现有了可乘之机。
我静静地、孤独地走在这充满工业化气味的城市里,感受这空气中傲人的风,像往常一样。
如果这世界上一定有神明,它一定不会眷顾我,前提是它是聪明的,是精明的。如果真的某天把我选中了,那么这位可怜的神明大人一定是瞎了眼了。瞎了眼的神还能是神吗?是不能的吧。如果选中我,那么很可惜,神明大人就要从宝座上退位了。就好像开开心心、充满希望地选中了一个值得信赖的、高尚的人,结果最后却被自己最信赖的人杀害。
想想高尚的神明被我这样的人玷污就兴奋。
可惜,没有哪个人会在别人隐藏自己的情况下信赖对方,神明也是一样,它无非是古代人们的精神寄托罢了,实际上并不存在。
风像个调皮的孩子,从我的指尖流过,我的手指忍不住抖动了一下,才发觉那风是冷的。
这时,一团黑色的事物突然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他在旁边的草地上躺着,胸腔有规律的起伏,一片又烂又黑的薄布盖在他的身上,虽然布有点褶皱,长度有点减小,但还是能盖住他身体的大部分地方,只漏出通红的脚丫以及稚嫩的脸庞。
那应该是一个孩子。被父母抛弃流浪至此的吗?还是自己离家出走?
我停下了脚步。
路边的杨树遮挡住了路灯的光辉,将那个孩子隐藏在黑暗当中,稍不留意就会将其忽略。
一定有很多人在他的身边擦肩而过了吧。
我像个木偶人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是想当个静止的旁观者。不想对其做任何评价,不想由我的未证明猜想产生任何感情。
人生是一个步步为营的游戏,也是一个步步为赢的游戏,现在是我的选择时刻。
校服的衣角随风飘荡,路灯的昏黄不断朝地面压迫,将气压逼近了地面,压迫我的全身。
我看着草地上熟睡的孩子,孩子温柔地呼吸着。
昏黄的灯光紧逼我的眼角带来一点酸痛。
啊,最后还是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