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二郎,求求你,念着我们夫妻一场,放了溪儿......那可是,我们的儿......”尾音未落,只听呜咽一声,血流成河。
“娘,娘,娘......”孩童扑倒在妇人身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娘,娘,娘......啊——”
转瞬间,孩童没了声音,两具交叠的尸体,一大一小,在寒风中渐渐化为虚有。
风卷残叶,枫叶林异常安静,夜幕降临,雨便落了下来。
瞧,深林里,有一抹孤魂。
“你在寻什么?”
孤魂机械地转动身子,眼神迷离地扫过周围,空荡荡的哪来的声音?
“莫怕,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孤魂突然笑了起来,“我已成孤魂野鬼,你又要如何帮我?”
空气中静谧半晌。
“你可知琉璃盏?”
孤魂恍然抬头,“你是?”
“在下浮生,乃女娲座下弟子——琉璃盏。”语气淡然,却让人听出了说不出的震撼,甚至是畏惧。
“据我所知,这偌大的妖界,能遇见大人的妖物,寥寥可数。”孤魂叹息,“我不过一只小小莺雀,竟能得到大人的垂爱。”
浮生轻摇头,“一切皆因缘而生,我存在于万物虚空之间,看尽世间繁华落尽,皆逃不过一个缘字。”
“大人...又该如何帮我?”
“我乃虚识,可入你躯壳,许你化人重生,不过”
“不过我从此无法转世,只能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将不得超生。”孤魂朝着浮生露出一抹微笑,“大人的规则在妖界早已妖神皆知。”
浮生微怔,不曾想,他居然在妖界也如此知名。
妖的命长于人,所以对于妖来说,转世远远比重生来得划算,千年来,浮生在妖界的有缘人只有那么一两个。因此他常游走于人界,以至于现在十八层地狱人魂太多妖魂太少,所以,不久前帝君特指派他来妖界寻有缘人。
“大人?”
浮生回神,“除此之外,你还需将部分神识给我,可愿?”
“我愿。”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让浮生也是一愣。
孤魂看向某处,“大人,我想知道重生是不是会遇见他?”
浮生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但从她脸上可以看出那个人对她十分重要。
“当然,重生就是让你带着记忆重新活一次,遇见的人也好遇见的事也罢都是你曾经遇到过的。”
“那就好那就好......”孤魂惆怅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谢谢大人!”
“准备好了?”
“好了。”孤魂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一阵风拂过,刹那间,电闪雷鸣,火光四射。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啼鸣声,枫叶林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初见】
四月,山中阳光明媚,莺歌刚修炼成人身,不料正巧遇见在山林中打猎的人群,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躲避着人群的追寻,脚踝处插着一根长箭,长箭周围的血液已经凝固。
莺歌眸光突然一闪,眉心紧蹙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她知道,自己回来了。
“原来重生的开始便是我成人的开始。”莺歌低喃。
透过灌木丛缝隙她看到一群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而那群人中为首的那个男子便是她的目标。
“救命,救命啊——”莺歌低声呜咽着,柔弱的声音中带着丝丝低泣,倒不显得矫揉造作,反而更令人感到怜惜。
人群很快找到了哭泣声的来源。
“姑娘,你...”为首的男子突然噤声,他蹲下身查看着莺歌脚踝处的伤口,指腹抚过伤口边缘,莺歌的眉心微蹙。
“弄疼你了?”
莺歌摇摇头。
人群中一名男子突然发声,“姑娘,当真不好意思,刚刚是我花了眼竟把姑娘错看成了莺雀,这才放的箭。”
“无碍,不过我现在脚踝处疼痛难忍,公子可否将我送回家?”
为首的男子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腰将她抱起。
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味,莺歌心头一紧,抬眸看着男子坚毅的下颚,眸光流转,原本温柔的目光霎时被冷漠替代。
二郎...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连溪儿也不放过?
“你的家在何处?”
莺歌的内心被仇恨包围着,完全没听到男子的话。
突然间胸中火烧一般,密密麻麻的灼痛感朝她嗓子眼袭来。
好痛苦......
莺歌紧闭着双眼,额间布满了汗水,身子因为疼痛不停地颤抖着,直到一阵绞心的痛楚,一口鲜血喷出,她昏了过去。
“姑娘?”
男子摇了摇怀中的莺歌,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眉心不由皱了皱。
“王爷...这姑娘怎么了?”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朝着人群道,“回府。”
闻言,众人摇动缰绳,打道回府。
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这里是?”莺歌睁开眼睛,恍惚间看到一个男子,这个男子一袭白衣卧躺在白鹤之上,逍遥不失风度。
“醒了?”浮生半伸懒腰走到她身前,“你现在在我的神识之中,当然也可以说是你的神识。”
“我的神识?”莺歌不解。
浮生道,“作为你重生的筹码,你的一部分神识与我合二为一,从现在起,我会代替你之前的神识进入你的识海中,当然,我不会控制你的思想,只是必要时你可以唤我出来。”
莺歌:“那你会一直在我的识海中?”
“当然不是,待你这一世完结,我便会带着你的神识离开,而你”
浮生停语,霎时轻笑,“会永远成为一只无情无识的魂魄,存在于十八层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莺歌淡然,既然她已经选择了重生为人,便不会再后悔。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那绞心的疼痛是......”
“没错,是我抽走了你那部分的神识。”
莺歌颔首作揖,“希望大人在以后的日子能多帮莺歌,待莺歌完成心愿便随大人回那十八层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仅仅是永世不得超生罢了......
莺歌的眸子染上一层哀伤。
浮生轻叹一声,摇摇头拂袖驾鹤离去。
“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男人声音。
莺歌抚了抚额头,半坐起身,“这里是?”
“靖王府。”
莺歌假作吃惊,“你是靖王?”
靖王微点头,“太医说你是心情郁结导致的吐血,脚部的伤没什么大碍。”
莺歌道谢,“多谢靖王的救命之恩,我这也不方便叨扰,咳咳...”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靖王按住她的肩膀,沉声,“在此住下,等你伤好再离开也不迟。”
“可是......”
话音未落,靖王打断她,“就这样。”
坚硬的语气不容任何人反抗。
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
随着关门声音,莺歌回过神,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怔怔地看着这间屋子的陈设,尘封的往日记忆逐渐在脑海里展现。
曾经她甚是喜爱窗外的梅林,她总是喜欢坐在窗边写诗作画,吹曲弹琴,而他喜欢在那梅林处木窗外舞刀弄枪吹箫和曲。
现在看来,只道物是人非哀叹息。
“如果......
当初你能放过溪儿......”
莺歌痴痴地望着窗外的梅林,不知何时,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情动】
清明,雨纷纷。
记得二郎曾经和她说过他母亲当年恰好亡于清明,所以每逢清明,他总会立于梅林深处。
只因,他母亲身前最爱这片梅林。
莺歌轻笑出声,稍作思考,学着当年的手法想要变换出一支玉笛,见没成效,又突然想起她现在已经成人,妖法全无。
“大人?”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浮生从识海中徐徐走出,隐匿于空气中,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良久,浮生发声,“唤我何事?”
依旧是纨绔公子的语气。
莺歌微喜,“大人,可否帮我变幻一支玉笛?”
“哦?”浮生转动眸子,有些惊讶,“要玉笛作甚?”
莺歌一时没有回答,片刻发声,带着些无奈,“大人,这是我的私事。”
浮生也没有过多探究,只道,“我本不该参与这些凡人私事,可我为自己定下规矩,既然拿得你们神识便可了结你们三个心愿,不过这三个愿望一不能扰乱三界二不能害人性命三不能助纣为虐。”
莺歌有些吃惊,不曾想过还有这些规定。
“罢了,劳烦大人了。”
浮生低声应了句“嗯”便消失在了识海之中。
莺歌起身,这时恰好有丫鬟端着衣物进屋,“姑娘,王爷有令,今日府上所有人都需要穿白衣,虽说您不是这府上的人,但也还是得遵守府上的规矩。”
莺歌点了点头,“你把衣服放下吧,另外,可否拿一把纸伞?”
丫鬟疑问,“姑娘可是要出去?这淅沥雨水莫要弄脏了姑娘的裙摆。”
莺歌示意她尽快拿伞。
丫鬟还想说些什么张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放下衣物作揖离去。
待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放下纸伞,犹豫了片刻提醒,“姑娘,王爷不喜其他人入那梅林。”说着她指了指窗外的梅林,而后朝着莺歌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莺歌心里感叹,我又何尝会不知道呢?可就算他再怜惜这片梅林,依旧能狠心将它夷为平地。
她换上衣服撑着油纸伞朝着梅林走去,白色的衣服倒是衬得她肤色更为白嫩,在雨中气质甚为冷清,颇有烟雨江南女子的淡雅。
“谁!”靖王沉声低呵。
“王,王爷?”尽管莺歌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这声呵斥吓了一跳。
她脚下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靖王看到她,不改面色,声音倒是柔和了许多,“伤好了?”
莺歌一手撑伞一手捂嘴轻咳了一两声,“多谢王爷关心,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瞧着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姿,靖王微皱眉,将自己的裘衣解开披在她身上,沉声,“这里风寒,你还是早些回屋。”
“王爷......”莺歌拽着他的衣角,她抬头望着他,“为何会对莺歌这么好?”
莺歌......
原来你叫莺歌。
靖王微怔,他也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她时,心中就有一种感受,这种感受,似乎是悲哀,又像是其他莫名的情愫。
“你是唯一一个,打动本王的女人。”
他这样说,可是明明记忆中不是这样的......
莺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记忆中,他说,
“因为看见你就像看到了这片梅林。”
以前她不懂,直到长剑刺穿她胸膛的那一刻,她明白了,梅林再重要也不过只是梅林,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夷为平地。
【情深】
不知不觉间,莺歌已经在王府待了一个月了,脚伤本来早已痊愈,她为了多待些时日,后面又相继染上了风寒。
“王爷,姑娘的身体已无大碍。”
靖王略点头,“赏。”
众人纷纷离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莺歌想要起身,靖王按住她的肩膀,“躺着吧,你身子骨弱。”
莺歌也不反抗,她看着他,“王爷,我再在府上待着,别人该说闲话了。”
“谁敢!”
莺歌被他这幅强硬的样子逗笑出声,“人不敢明面上说,心里不知怎么想的。”
见她笑靖王嘴角也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王爷,我也该回家了。”
这句话一出靖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莺歌,你......留下来。”
最后三个字的声音小到莺歌以为他在和她打哑谜。
“什么?”
靖王动了动唇瓣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开,一只脚刚踏出门,转瞬就听见重重的关门声音和女人闷哼的声音。
莺歌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吻她的男人。
良久,他放开她,“叫我二郎。”
厚重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情欲。
“嗯......二郎......”
靖王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低头又吻了上去。
莺歌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寒冷的夜冰冷的血。
二郎......
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那么狠心地杀了溪儿,他可是你的儿啊......
【靖王妃】
朝堂下。
“父皇,我想娶...”靖王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当今皇上的声音。
“钰風,你确是该娶亲了,朕为你谋了个靖王妃,是刘丞相家的千金,那个女子朕见过,温柔体贴倒是适合你。”
闻言,靖王作礼,“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不可负她也不会负她,还望父皇收”
“钰風啊!”皇上打断他,“靖王妃只能是朕选定的人,侧妃朕不予干涉。”
“父皇...”
“朕累了,小李子——”
梅林处靖王为莺歌绑了一个摇椅,此时莺歌倚靠在摇椅上,看着眼前的落花。
“清儿,你说,如果王府有了女主人,王爷他还会待我好么?”
小丫鬟笑道,“王爷如此疼爱姑娘,这王府的女主人啊不是姑娘还能有谁?”
莺歌手心里飘落一片花瓣,她缓缓起身将花瓣洒落,“回吧,这天儿要变了。”
清儿无措地看了看天,明明依旧是晴空万里,哪来的变天,莫不是刚刚自己说错话了?
回到屋时,靖王已经在屋内侯着了,小丫鬟也识趣地退了去。
“怎么?”莺歌走到靖王身边,“不开心?”
虽然他从来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何在她看来,他的任何情绪都会写在脸上。
靖王拉过莺歌,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脖颈深处,喃喃低语,“莺歌,不要离开我,好吗?”
久久没有听到女人的回答,靖王狠心地朝着脖颈处咬了一口。
莺歌感到猛的一痛,她推开埋在她身前的男人,沉声,“我不会离开你的。”
靖王低哼了一声,重新抱着她,两个臂膀紧紧地抱着她,似乎害怕她消失了一般。
莺歌抬起手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嘴角微微勾起。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