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阳光清澈多了些温暖，弥漫的冰冷气息还未完全散去，拥挤在道路上的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融化。
情况和楚栩想的差不多，早读刚开始武敏就把两人喊到自己教室旁的私人办公室去。
“你们两个把具体情况好好想想，写到作文纸上，写完之后互相对一下，别你们俩的口径都不一样。”
说完就头也没回把门甩上回到教室。
楚栩冲苏月眨了眨眼，这小姑娘一副完了完了，事情大条了的神情，整个人都绷住了。楚栩就比较迟钝，身上带着一种成年后特有的对这世界的无动于衷。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所以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显得平静对她说道：“我俩就如实写吧，也确实是个误会嘛，说开了就没关系了，大不了让班主任训一顿，然后下周的晨会被嘲讽挖苦几句。”
“嗯。”苏月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别傻站着了，找个地方坐吧，别客气跟在家一样。”
楚栩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了武敏平日里的位置，转头瞥了一眼阳台，两株枯瘦的梅花正向着阳光伸展，“你还别说啊，老武不愧是教语文的，这文人雅致倒是十成十。”
苏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到了楚栩的对面，把作文纸铺平，摘下眼镜埋头写了起来。
楚栩见状也收起了自己嘻嘻哈哈的模样，暗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仔细端详了一会梅花，也开始在纸上陈述着。
武敏的私人办公室位于走廊的尽头，窗户用几张报纸封了起来，平时除了阳台照不进阳光。头顶日光灯长久的亮着，没熄灭过一般肆意释放着苍白的灯光。
窗外的风叩击在窗户上，像是成千上万的落叶纷纷扬扬，恍然间又被吹散，落叶打着旋儿在卷起的风里茫然无助，并不知道下一个落脚点在哪儿。
“叮铃铃”下课铃响起，门外逐渐喧哗起来。
武敏推开门大脚步走了进来，看了两人一眼拿起教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我一会过来再看，你们好好写。”两人还没抬头，武敏便已经出去了。
这算是被课翘了？楚栩脑海里闪过一个滑稽的念头。
……
“总算是写完了……”苏月长舒了一口气，“你呢？”
“差一点点，你先念。”
“好。”苏月清了清嗓子，嗓音轻轻柔柔的，吐字清晰，“尊敬的领导，老师，本人是高三年级十班学生苏月，我已深刻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已经认真进行自我检讨，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具体情况如下：本人于一月六号晚…………我保证我以上陈述都为实际情况，并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确保不会再犯。”
“有点太正式了，我只不过把具体情况陈述一下。”
楚栩挠了挠头，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文案的功底不够，大概是……心不够诚？
“我第一次写，不知道写的对不对，就想着按照电视剧上面的来了。”
苏月有些羞赧，按照她自己的人生轨迹本来是与这种检讨性文字无缘的，所以就尽可能朝着自己觉得对的方向去写了。
“写好了吗?”武敏再一次推开门进来，寒风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涌了进来。
两人把自己的稿子递了过去，他皱着眉头快速扫了一遍，还好，没什么出入。
“啪”的一声合上，拿着两份检讨“噔噔噔”下楼朝着于舟的办公室走了过去，两人被留在办公室里。
“那个……”
苏月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嗯哼？”楚栩正对武敏的梅花起歪心思，想着花开时能不能和武敏商量来参观参观。
“那个……昨天我回家把这事和我妈说了……”
犹疑了片刻，苏月最后还是开口道。
“阿姨怎么说？”
“她……让我以后不要再和你有来往了……”
“所以你刚才紧张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楚栩轻笑道。
“嗯……”
“那还好，我还以为是因为被抓到这件事你才紧张成这样呢。”
心里的担忧被放下，楚栩语气轻松，看着苏月道：“听阿姨的话吧，和我玩不玩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不过以后要自己学着修车链了。小苏同学，美好的明天在等着你！”
苏月听着他玩笑般的话语，仔细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一些被称作不舍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原来我一直没走进他的心里吗？……
她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不声不响，没人会比一树风更懂少女的心思。
武敏很快就折返回来，前后不过五分钟，快到于舟没时间看过两人的检讨书，武敏点两下头。
在于舟不以为意地把对两人的决定说出口时，武敏本来下意识想反驳几句，比如这么做会不会太武断，比如你先把两人的说明看了再下决定会更好吧。
稍作踌躇之后，这些话终究没说出口，他点了点头便回来了。
每个人总会在某个年纪正义感爆棚，他们在面对自己看不惯的事情会忍不住想出手制止，但一次次因为畏惧、胆怯止步不前，心里的正义感也一点点消磨殆尽，他们称之为成长，把这叫做理智。
“所以，你们决定好了谁转班了吗？”
武敏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都是自己的学生啊，真正朝夕相处过两年的孩子，他有些不忍心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们。
于舟的决定通过武敏转达给了楚栩二人，首先这件事肯定是要通报批评的，第二就是两人关系这么亲密是不可能再处在同一个班级的。
至于转班这回事楚栩倒是听说过，高二时期隔壁班有一男一女恋爱被发现，女孩留在本班，男孩则被放到一个陌生的班级，听说还是男孩家长的决定，说是实在不行我家孩子去别的班级也可以。
于舟一听好方法啊，准了，于是这个方法就被催生出来了。
不过按照原来的轨迹男孩的高考最后还是失利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在这个世界。
“我转！”
还没待楚栩反应，苏月就抢先开口。
武敏诧异地看着苏月，“那好，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又对楚栩吩咐道，“你也回去吧。”
“等一下老师，于主任现在在办公室吧？”楚栩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你要干嘛？安分一点！”武敏重新皱起了眉头，嘴里呵斥道，心里觉得他可能又要给自己惹事。
“没什么，这不是还有半节课呢嘛，我就是想找他聊聊，希望您允许。”楚栩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