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失望之余,经过长沙郡时,李锦与他们分道扬镳了,姬昌姬旬他们一路往建康而去,李锦则往武陵郡而去,她想到时带着意儿,再去建康找他们。
谁知,她回府时,守门的仆人竟告诉她,早一月前,族长就派人把小公子接走了,如今接管事务的也是族里派的玖管事。
才进屋里,玖管事很快就来了,虽然表面有礼地给她做揖,但从他那眼神里已看不到那种对主母的敬畏,而是一种对下堂之妇的漫不经心。
玖管事微笑地告诉她,如今这里一切都由他接管了,府里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归族里所有,小公子也已经被接走了,又问她日后有何打算?
李锦知道玖管事这是在旁敲侧击地探问她何去何从,她遂冷笑道:“要走时我自会走的,你放心,我不会令你为难的。”
拒了玖管事的陪同后,李锦回到自己的寝房,扫视四周,房里一切依旧,可却早已人去屋空,原来温馨的纱帐内如今一片清冷,抚着柔软的锦被,回忆起与姬旬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暗然神伤。
屋里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通风了,打开窗户时,窗前竟有一丝灰尘蒙在上面,窗台前的花花草草早因他们的离去无人照料,如今却已凋零。
望着住了几年的庭院,一切似乎依旧,以往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耳边响起,再仔细一看,却又空空如也。
远处偶尔有几个婢女经过,没有一个是李锦认识的。
家生的婢女都跟着去了建康,本地的也都返家了,好些是新进来的,探头向这边看来,可能听到些消息,好奇原来的女主人生得如何模样。
李锦并未呆多久就离开了曾经的家,转首望了望,暗自叹息了一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她催马往城外赶去,盼望能早点看到祖父和叶姑他们。
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跨过那空旷的田野,远远地熟悉的山庄就出现在眼前,可李锦越接近山庄,就越有种近乡的情怯。
她怕自己被休之事被祖父知晓,怕大家心疼她。
从来,她就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她不希望祖父因为自己被夫家休弃之事而伤心,更不愿意看到大家对她升起的怜悯之心。
她想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奔赴建康,找回自己的意儿。
意儿没有上姬家族谱,那就还不能算是姬家之人。
当初姬旬也同意让意儿跟着李姓,如今,她想着如果姬旬永远记不起她来,那么,她想把意儿留在身边,当是姬旬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与牵挂。
回到了家,在众心捧月中,李锦又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扑在祖父怀里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这几个月的伤心与委屈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继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久久地,久到李锦自己也感觉到不能再哭下去了,她终于抬起了头。
望着祖父那慈祥的面容,和那两鬓的白发,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让祖父担心了。
于是她再次强颜装笑,告诉祖父,姬旬与意儿去了建康,而自己舍不得家人,所以在家会呆一段时间后,再去建康。
李瞻以为李锦是因为将要远行而舍不得他们才会如此痛哭,他直笑她,笑她是个傻愣子,去了后又不是不能再回来,怎么着也用不着如此痛哭,还把他吓了一跳。
一家人欢聚一堂,总有说不完的话,大家并没有发觉此次李锦回来并未带婢女同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不管如何,姬旬如此的爱妻,好不容易娶着了李锦,自然是疼在心里的,也许是李锦自己不喜欢婢女跟着,所以众人并未多心。
姬旬一行与李锦分开之后,又行了十数日,总算到了建康。
帝都就是与众不同,绚烂的阳光之下,到处都是红墙绿瓦,飞檐翘壁。
街道两旁的商铺茶楼旗帜飘扬,徐徐而来的车马,络绎不绝的人群,一张张平静而恬淡的面孔,并没有江北半点兵荒马乱的气息,那精致美丽的衣裳反倒处处透露出一种奢华之气。
姬旬被带着与众族人相见,众人见他对以往的记忆尽失,不禁感叹失望。
原以为聪慧异常的姬旬会成为下一代族长接班人,也必定会大放异彩,可如今以往记忆尽失,却又如何堪当大任?
既然那怂恿他去骠国行商的妻子已被休弃,那么大家也不会再与他计较这么多了,只要他日后不再犯类似错误,大家还是可以原谅他的。
姬旬倒无所谓,反正都不认识,也无多大负累,一样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只是自己多留了个心眼,暗暗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曹烟的祖父是位太医,自然,便请了当时最有名的太医来给姬旬诊治。
结论是头部受创,脑内瘀血压住了神经,致使记忆失去,有可能是永久的,也有可能是暂时的。
若要医治的话,可以行以针灸疗法,加以药物治疗,或许会慢慢恢复。
杨氏心疼儿子,治疗期间对他可谓是寸步不离,时而带着意儿来与之会面,希望能通过意儿让姬旬能早点恢复记忆。
意儿有大半年没有见到姬旬了,竟忘记了他,不过毕竟还是血脉相连,不用几天就与姬旬混熟了。
姬旬对意儿生来就有种亲切感,所以当意儿“爹爹,爹爹”叫个不停时,他自然而然地就那么应了,就好像曾经也常这么应过。
他问过母亲关于李锦的情况,可母亲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总让他不能确定李锦的一切,只知道李锦确实是自己以前的妻。
他也细细地从意儿的小脸蛋上辨认过,意儿那双凤眼像极了自己,那小巧红润的嘴儿却像极了李锦的。
他不清楚自己以往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李锦是什么样的感情,要说感情好的话,自己怎么会纳两妾?若说感情不好的话,又怎么会与李锦共同生育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姬旬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清楚自己决对不是个滥情之人,所以他想,在自己未恢复记忆之前,他不想与姬婉与曹烟她们同房,也不想与李锦有更多的牵扯。
于是他一面很积极地配合着太医的治疗,一面重新学习族里的各种事物。
老天对他还是公平的,虽然使他失去了记忆,但他的本能与聪慧并没有消失,学起各种事物来,非常的快。
姬盛原先也为儿子担忧不已,现在看到此种情形心里稍稍宽慰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