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总是焦急而漫长的,李锦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好几天,几度去牢里探望祖父与陆光,结果跟那次一样,还是被狱卒挡在了外面。
李锦低着头,路过戚大娘家的门前时,刚好碰到她带着女儿出门采买物什,戚大娘拉着她的手很是怜悯地劝慰她“阿锦莫太伤心,我相信你祖父是被冤枉的,平日里那样一个清廉之人,怎么会犯这样的事?谁说我都不信!”
李锦这些天来碰到的熟人都很少与她搭讪,而且好像怕与她牵扯上关系会被连累一样,大部分都是躲得远远的,平日里阿锦长阿锦短的,如今不但躲着她,而且还在一边嘀咕,说她祖父平日里看不出来,原来竟是个贪官。
如今骤然碰到一个人能为祖父说那么一两句好话,她心里很是感动。
想起以前因见识过这戚大娘泼辣的作风,自己也不太愿意与她攀谈,没想到这戚大娘独独是个热心肠的。
她不禁感叹这世间趋炎附势之人,何其之多,像这等虽然平日里做事有些强硬,不讨人喜欢之人,但在她家落魄之时不但不会落井下石,反而会好言宽解于她的人少之又少。
于是她很是感激地回道:“有劳戚大娘关心,祖父确实是被冤枉的,我们正在为这事奔走,相信最后定会水落石出,祖父的冤屈也定会得以昭雪。”
戚大娘拍着她的手,怜悯地道:“瞧瞧你,近来脸色这么差,可不能把身体急坏了,有什么难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啊...”
虽然只三言两语,李锦却感动至极,眼眶微红,不断点头。
走得远了,隐约听得戚大娘的女儿在一边怪嗔道:“阿娘,平日里见她那高傲的模样对你也是爱理不理的,为何说要帮她?”
“唉,人生在世总有一难,阿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她家有难,理应关照一下,喏,别不高兴,待会阿娘给你买两盒那种才上市面的胭脂,涂上啊,我的茵茵定然比阿锦还美!”戚大娘哄着女儿。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年关了,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贴上了新联,外面一片热闹非凡。
李家上下却一片愁云惨雾,家中无一丝喜气。
虽然期间姬旬曾送了一次信给李锦,告诉她事情有了进展,让她安心等侯,可即使这样也不能使李锦心绪放开半毫。
别的婢女都放归于家过年去了,家里只余绿芽与陆青,叶姑带着他们简简单单地祭了灶神,做了些吃食,算是过了年。
其间姬旬再次送了消息过来,还是那样说,事情有了进展。
李锦心焦遂又托宋鱼去问她仲伯,看情况如何了。
宋鱼过了好些天才带回消息,她跟李锦说,仲伯跟她说,她祖父这案可大可小,主要看郡守的意思,按理早就要上报朝庭,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还被压在郡里,并未上报。
只是李瞻犯的事十在不是小事,他人小官微,也帮不上什么忙,眼看年关天冷,他因有些关系,所以牢头放他给李瞻送进了两床棉被,保他能安然渡过这个冬天,日后若有消息,或可再帮忙传递一下。
对此李锦已是非常感激了。
傍晚,李锦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她手抵着桌面托腮望着梅林发呆,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绿芽蹬蹬地跑来,满脸喜色“姬公子来了!”
“哦,他来了吗?快,我们去看看!”李锦听说姬旬来了,精神一下振奋起来。
两人匆匆来到前厅,姬旬身着暗红色锦服,玉树临风般立在那儿。
“可是有我祖父的消息了?能否救出来?”李锦急急地问道,一双大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已求我父亲去帮忙疏通关系,卿卿可耐心等待。”姬旬笑了一下,“今天我是抽空来的,卿卿可否陪我喝两杯?”
李锦向他身后看去,那跟在他后面之人,衣着整洁,腰别一把剑,侍卫打扮,很是俊朗,只是他手端两个瓷瓶,立在那儿,似是等着姬旬的吩咐。
姬旬建议去梅林喝酒,那儿既能闻着梅香,又能赏月。
于是李锦便让叶姑去厨房拿几个下酒菜,然后带着他来到后院。
这里有一个石桌和几张石凳,绿芽早已把桌子擦拭干净,在上面放了一盏坐灯,在石凳上铺了蒲团。
月光不是很亮,轻轻柔柔地洒在大地上,使得梅林显得格外静谧。
很快叶姑与绿芽就把菜食摆好了,侍卫也把酒放到石桌上,然后离得远远的。
姬旬便与李锦两人对饮起来。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可李锦却吃得毫无味道,抬眼看了看姬旬,见他也是一个劲地喝着酒,闷头不说话。
这个平时不管什么事都显得风清云淡的少年人,如今却似乎碰上了什么难题,凝神锁眉,很是不快乐的样子。
“是不是祖父那事不好办?”李锦担心起来。
“那就是个老狐狸,明明这事是他一手操纵的,可总是推三阻四的,说不好办。”姬旬喝子一阵子酒后,也不再隐瞒。
“他可是想要些好处?我们家还有些余钱,你看能做上什么用处吗?”李锦问道。
“他那样子,倒不像是想要钱!我父亲应允他的,他也没看在眼里。”姬旬想了想道:“可是他肯定是有所图的,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把此事上报朝庭。”
“那他倒底想要啥?”李锦也有些想不明白“我祖父从做官起就从不敛财为己,也没多少家业,难道真的只是想替阮如出口气?”
“不可能,只是那日我跟父亲拜见他时,他曾问过我的婚事。”姬旬边说边皱眉“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事,难道?.....”
“以前我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婚事,我几位哥哥都是听从父母之命,而我以前也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我想不管娶谁都一样。”姬旬忽然抓过李锦的手“现在不同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心思,卿卿可明白?不知道卿卿与我的想法可是一样的?”
“你...你...怎么说这了?婚姻大事,我得听祖父的。”李锦羞红了脸,看了看立在远处梅树下的侍卫,和不时探头看向这边的绿芽,把手抽了回来“我祖父说,幸福的婚姻莫过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卿卿竟是这般想的?”姬旬有些意外“这世间能有几个一世一双人?像我父亲那样虽然敬慕我的母亲,也是有几个妾室的,但此生,他也过得很好!”
“是啊,妻妾成群对你们这些世家公子来说,本就是平常之事,是我想得太过美好了!”李锦早已知道结果,可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我父亲总想让我接掌族长之位,妻子的母家必定要有坚实的后盾,我的正妻必会从那些贵女之中挑选,若能不争风吃醋,也能相安无事的。”姬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锦的脸色。
“是啊,世家大族哪个不是看门弟?选妻更是要门当户对,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配与你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谈婚论嫁?可我也不稀罕!”李锦自嘲地笑道:“何况,我是个小心眼之人,不喜欢与人分享!”
“我的婚姻本就不由我做主的,这些我早已知晓,所以不管是妻还是妾,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么多,我没想到卿卿会这么在意!”姬旬又猛然喝了一口“我觉得如若两相心许,只要常伴身侧,那身份也只是虚的。”
此时,李锦不由得再认真看了下月光映照下的姬旬,他那剑眉下一双凤眼因喝了酒而显得那么的情意绵绵,可怎么着让她有种朦胧的感觉,觉得两人虽近在咫尺但却是那么的遥远!
怪不得祖父说他与我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难道他也只是想借救祖父之事让自己给他一个承诺?
可若是自己不答应他,那么他如果甩手不救祖父了,怎么办?
或许这就是命?李锦暗自叹息一声。
“如果这次你能帮我把祖父救出来,为妻为妾,我都随君,你看可好?”李锦低头沉思了会,抬起头来,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愿意?”姬旬有些意外“你不会后悔?”
“只要能救出祖父,我都不后悔,再说为妻的话,我想只怕我还不够资格吧!”李锦苦笑道。
“如果不是为了你祖父,单单的就因为我们俩,你愿意吗?”姬旬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愿意,我想要的一直就是一世一双人,你并不能做到,不是吗?或许你也并不能理解,这怪不得你,毕竟你不是我。”李锦盯着他认真道:“可是祖父是我最亲的人,就算是用我的性命来换,我也是愿意的!”
“可那样的话,你还会快活吗?肯定不会!”姬旬摇首苦笑“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难道你不想要我的回报?”李锦见姬旬没作声,咬了咬唇“你放心,我从来就不是个失信之人!”
姬旬也不再说话,一直喝着闷酒,直至微醺,瓶干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