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王朝无尽疆域南部有一个小村子。
村子叫做铁铜村。
因旁边一座盛产铁铜的矿山而得名。
产矿、锻造、冶炼,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铁铜村的主要业务,同时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也混迹其中,鱼龙混杂。
“铛铛铛”的挖掘声和监工的喝骂声成了铁铜村永恒的调调。
“令天行!你磨什么洋工!还能不能好好干了?”
在充满硝烟的矿山里,满脸横肉的监工挥着鞭子,重重地抽在一个背着竹篓的枯瘦少年身上。
“嘶……”少年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趔趄,竹篓里的矿石“哗啦啦”滚落到地上。
“小王八蛋!”监工连连挥鞭,抽的枯瘦少年身上出现一道道猩红的血口子。
“妈的,只知道针对我……”枯瘦少年嘴角抽搐,低声喃喃,却还是忍着疼痛去捡矿石。
“你说什么?!”监工还是听到了他的碎碎念,尖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紧接着又是几鞭子。
钻心的疼。
身后隐约传来监工们的议论声。
“果然有怎样的废物爹就有怎样的废物儿子!”
“身上画着那么邪门儿的玩意,说不定就是煞星转世!”
“就不该出生!差点害了村子!”
……
监工们的话非常恶毒,但枯瘦少年没有反驳也没有激动,只是淡然的一步一步朝山外挪去,像是已经习惯了。
日沉西山,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铁矿也停止了运转。
整个铁铜村一下子安静下来。
村子里亮起火把,照亮了黑夜。
枯瘦少年粗糙的手里攥着几枚铜钱,行走在街边的阴暗里。
“还是赶紧去看看张伯吧……”令天行甩甩头,脸上扬起笑容。
在令天行的意识里,张伯恐怕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了,自己无儿无女,经营着一家破旧的小饭馆,生计也颇为艰辛,却还是每天给予令天行力所能及的照顾,就像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张伯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等在小店门口。
这也是令天行每天最幸福、最期待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中感到一丝温暖。
“张伯?”
小店的门被敲了很久,却没有人回话。
反常。
令天行试着推了一下门。
“吱吖。”
老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张伯?”昏暗的小店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张伯你在哪儿?”
令天行捂着鼻子四处看了看,见到不远处的木桌上趴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张伯!”令天行小跑过去,突然感觉有些心慌。
然而他刚一伸手,张伯就“咚”的一声歪倒在地上,同时有不知名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张伯!”令天行连忙弯下腰去拉张伯,却发现张伯双眼圆瞪,嘴巴张的很大,僵硬的脸上还保持着惊惧的表情,而随着视线下移,张伯的胸口上,赫然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令天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蹬蹬蹬”倒退,跌坐在地上,任由衣服沾满血迹。
他早已把张伯已经当做了亲爷爷,目睹平时那么疼爱自己的张伯这样惨死,一股悲愤从心头爆发,爬起来就朝外面跑去。
“肯定是他们,肯定是他们……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这时一阵嘈杂声从小店外传来。
“老家伙,赶紧走人!这片地儿陆少爷包了!”
几个小混混踹开木门,手持棍棒走了进来。
令天行陡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小混混。
“操什么味儿!”
小混混皱眉,挥了挥棍子。
“你们还他妈敢回来!”
令天行怒吼,随手抄起一把木凳,几步跑到最近的小混混面前,当头砸下去!
“啊!”
小混混惨叫一声,应声闷倒在地,口吐白沫,身体不断抽搐,鲜血从头上“汩汩”的冒出来。
“卧槽你他妈疯了!”小混混们本就天天街头斗殴,血气旺盛,脾气暴躁,见令天行动手,立刻都冲上来,眨眼间就把他干倒,围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别闹出人命!”领头的小混混沉声道,“别给陆少爷添麻烦。”
听到“陆少爷”三个字,小混混们才意犹未尽地退开。
“小杂种……”
“这比崽子敢对我们动手……”
“正好打死也算除了村子的祸害。”
……
令天行嘴角溢血,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冷冷地扫视着凶神恶煞的小混混们。
“你们等着,杀了张伯,我会一个个找回来!”
“杀你老母,沙比玩意……”领头的小混混冷笑,抬手扇了令天行一巴掌,“就算劳资杀了你能怎样?小杂种……”
“老大你看!”一个小混混突然叫道,声音有些发颤。
“看毛看!赶紧把那老家伙……”领头小混混边骂边转头,视线落到张伯身上后戛然而止……
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快去告诉陆少爷!”
小混混们抬腿就往外跑。
“别跑!”令天行想要追上去,可一抬脚就是一阵剧痛,额头瞬间布上冷汗,“靠……好像骨折了……”
眼见着小混混们越来越远,令天行脸上浮现不甘的神色,但也只能无奈的转身,忍着恐惧和痛苦替张伯收尸。
县丞少爷陆聪要强买强卖土地,张伯誓死不从,被陆聪威胁与警告过无数次,几乎每天都有小混混来闹事,可他依旧苦苦支撑,毫不退步,没想到陆聪竟丧心病狂,下了杀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陆聪,你给我等着……”
……
月辉洒落,令天行浑身是血,一瘸一拐地在阴森的山路上前行,身后拖着一个草席,里面还不断的渗出鲜血,把黄色的泥土都染红了。
令天行低着头,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上不知何时建造了一座道观,早已没了香火,已经破败不堪了,遍地都是瓦片,门上的牌匾只剩一半掉在空中,屋顶也像筛子一般,月光直接照进了观里。
山间时不时响起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和夜枭的啼鸣,让本就渗人的道观变得更加恐怖。
这里就是令天行的家,从记事起,他就一直住在残破道观里,早已适应了阴森的环境。
令天行把草席卷着的张伯埋在了道观外,堆起一座小土包,在坟前磕了几个头,然后默默走进了道观。
道观大殿里的未知神像布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几乎要朽坏了,表面都是细密的小孔,全是虫蛀。
一个邋遢的中年人窝在大殿角落里,酒气冲天,身上散发着一股骚臭味,鼾声如雷。
令天行看着邋遢中年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个快馊掉的包子扔过去。
“吃饭了!”
“你个不孝子,现在才跟老子送吃的!”前一刻还鼾声如雷的中年人瞬间醒过来,抓着包子大口往嘴里塞,同时含糊不清的抱怨。
“张伯死了……”令天行一歪一歪地走到中年人面前,声音低沉。
“哦哦。”中年人连连点头,“下次记得带点酒。”
令天行强忍着破口大骂的欲望,黑着脸走到大殿另一边,看了看万年不变的神像,突然朝上面捶了几下。
“嘭嘭嘭!”
“跟你生活十几年了,什么用都没用,难怪你香火断绝!”
“声音小点!”
邋遢中年人翻了个身,嘟囔几句,又响起了鼾声。
令天行看了中年人一眼,又看了看月光下的坟包,心中涌上无比的悲凉。
“张伯没了,仅剩的爹还不如没有,也没人待见我,如果真有仙人,就可怜可怜我吧,没人比我更惨了……”令天行靠在神像下,望着月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一缕月光从神像头顶射下,笼罩下来,顿时令天行通体泛起了一层朦胧的辉光。
古朴的神像微微抖动,灰烬“簌簌”的往下掉。
“唰!”
木质神像的双眼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