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七极少见的拿出一件黑衣,两袖宽阔,腰身修长。他用清早的花露梳理长发,夜七长相不算英俊,五官温润,面庞瘦削,只有一双漆黑安静的眸子,使他身上有股难言的忧郁。
侍女青袅在身后为他整理衣衫,抚了抚他的肩膀,腰身。
夜七浅浅的眸光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的名字?”
“小奴青袅。”
夜七拿起身旁的剑,又看了一眼她雪白的颈部起身离去。平平淡淡,好像对雨儿的离去,没有半分记挂和在意。
是的,就在夜七夜晚间回来之时,小雨儿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即便是坐镇后山的那名大人物。
书院有专门的习武场。
赤着一身肌肉的暴风身穿大褂粗犷地拿着一柄大刀。
身前排列站着十七名少年少女,在阳光下随意地交谈,散漫地晃动身影。
夜七一袭黑衣,带着独特地忧郁安静地站着,人终于到齐了。
暴风晃动一下肩膀,骨骼发出豆子爆裂的响声,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上青筋游走。
他身躯如同气球一般胀气一圈,粗声道:“安静。”一缕刀气平地惊起,那些站立着并不安分的少年少女陡然安静,身躯一颤,后脊发凉,有森寒的刀气划在年轻的孩子娇嫩的肌肤上。
夜七抬起漆黑沉默的眼眸看了一眼暴风盘龙一般的手臂,心中暗道,好强。
暴风擅武学,多年前是西方蛮荒之地安西王坐下的千夫长之一。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有仙道,神道,妖道,鬼道,武道等等奇门异道。
其中武道势弱,西北的蛮荒之地武道修行者较多。武道修行者练体,强筋,健骨,壮血,增力。多是在于自身气血和力量的控制和使用,对于灵力要求较低。
面前的暴风不过四境通识,一身巨力,搭配着战技,武学,已经不弱于一些五境御魂强者,军队里大批都是这样的武道修行者。
武道需要的是日复一日刻苦的训练,和生死之间的战技磨炼。不过人力有时穷尽,武道是有尽头的,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不过只能登临四境通识。
天资不够,勤奋来凑。在每一个修行者之间都能试用,但在武道里尤为明显。
“什么是力?”暴风如自言自语一般沉吟。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抹追忆,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少年时代,那名身躯威武的将军传授技法的时候。
“力,是一个人的精气神和肉身的完美交融,是自然对人类的认可。力可胜天,是一份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身披黄金甲,一力守天门。
暴风对着大地轻轻一踏步,地动山摇,这些毫无防备的少年少女只觉得撞上了一株巨树,横飞而出,只有四名修为高深的学子面色苍白,能勉强维持身形,夜七依旧安静地站着。暴风看着那些年轻的少年少女道:“这就是力。”
直接,蛮横,而强大。
春日柔和的阳光下,少年少女们在直径一里的环形习武场上跑动,汗水流淌而下,衣衫随风摇摆,众人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没有一人敢抱怨一句,因为每一句多言,都是一枝柳条带着巨力的狠狠抽打,几名少年乃至一名少女衣衫上上都有柳条留下的血痕。
暴风坐在一座石柱看台上,岑溪为他摆上刚煮好的热茶,柔柔地问道:“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毕竟还只是孩子。”
暴风抿了一口热茶,昏黄的眼睛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道:“我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会了杀人。”
空气一霎时沉默,岑溪嗔怪了他一眼,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粗汉。随后她看着有他的右臂,目光柔和下来。
暴风在一场战役里因为一个统领决策上的失误,导致一个队伍,近百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付出了一只手臂终生无法使用力量和被革除军籍的补偿。
暴风放下茶盏,来到习武场中央,:“集合。”
众多少年少女跑到他的面前,有几名瘫软下身子坐下。
“休息一刻,进行第二项特训。夜七跟我来。”暴风远去,众人看了一眼夜七,夜七略带疑惑,沉默着跟暴风一起离去。
“刷——”破风声响起,一只硕大的拳头在夜七眼前放大。
“碰——”石墙碎裂,夜七侧身躲过这一拳,巨力的余波掀动他的长发舞动。
“碰——碰——”拳脚相碰十一次,夜七倒飞而出狠狠地撞在墙上。他狼狈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安静地站着。
“你可以更强一些的。”暴风说,“你还是没有尽全力。我要看到你的全力。”又是一脚奔来,势如雷霆。
这一脚,夜七感到了杀意,一股浅淡的光明萦绕在他的拳头上,他直直出拳,拳脚相碰,劲风舞动。
暴风看着陷入墙体中的夜七赞赏道:“你果然会战技。”所谓战技,是武者结合自身所长修行的技法,可以是一种招式一拳或者一腿,可以是一种运转气血的手段比如蛮荒的焚血,军部的烈灼。战技会大幅度增强武者的战力,和武道中的绝学一样,很少,但无一例外都足够强。
“今天你挡了我十二下攻势,下一堂课要到十三下。”暴风离开了。夜七挣扎起身,轻咳几声,衣衫不整,一身灰尘。
岑溪从远处走来带着一丝歉意温柔道:“暴先生的教学手段有些刚烈直接,见谅,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需求可以吩咐侍女来找我。”
正午炙热的阳光下,暴风沉着脸,诸多少年少女在他面前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蹲着,身体较弱的少女们,已经控制不住汗水的流淌和颤抖的腿部肌肉,“女生可以休息。”
“不过男生要加训,再多坚持一刻钟。”暴风说道。
诸多女孩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疲惫地瘫在地上。
少年们还在咬牙苦苦支撑,“凭什么?”一个少年声音颤栗道,浑身肌肉剧烈抖动。
“再加一刻。”暴风没有给出一份合理地解释。
一名女孩站起来道:“老师我可以继续,让他休息吧。”女孩蹲下身子,身体颤栗,但是咬牙忍耐着。暴风没有多言。
男女一视同仁,但终归有所区别。少年们啊,终归还是只是少年。
大唐帝国每一个男人身后都站着老人,弱者,病者,残者,女人和幼儿。身为一个强大的男人,倾覆天下的力用来守护那些脆弱之物,是骄傲也是觉悟。
——大唐军录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