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在陈平身上的第一刀便来自那名最强的练气阶段老者,两者体内气机差距太大,纵使陈平全力催动气机流转,也难逃过手中匕首被直接弹开的下场。
虎口崩裂,匕首脱手,却并未对这一刀起到分毫阻碍,刀尖直指心口,纵有神秘气息阻隔,剧痛仍然几乎令他脱力。
在一名练气修士和一名圆满境修士的压制下,陈平毫无还手之力,七人配合有序,一套攻势若行云流水。
最令他绝望的是,在七人的接连进攻之下,那神秘气息的防御能力好似有所衰减,再难以做到保持他只受轻微外伤。
短短的一轮交锋中,陈平连中二十余刀,伤口遍身,虽然都没有伤筋动骨,但已经血流如注。被切割开的肌肉传来阵阵剧痛,几乎令他无法行动。
而他仅伤到三人,还只是普通凝练阶段的三名修士,而且只是轻伤,无损于战力。
这一轮交锋过后,七名修行者的站位又正好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这不是巧合,而是练习至炉火纯青地步的配合。
一切都如同方才一般,七人依旧以同样的套路杀来。为首的,依然是练气老者的长刀!
同样的招式,这一次陈平却连格挡都无法做到,只能艰难地移动身体,妄图避开。
可惜他虽然避开这一刀原本的轨迹,老者只是手腕一抖,便击中他的颈侧!
其余的人早已封住他所有的退路,第一轮的攻势再次重演,重重刀影落下。
面对连绵的斩击,陈平只能无助地禁受。
小时候的陈平,与其他同辈弟子一起在陈府修行,别的孩子来自五湖四海,来自不同的家庭与势力,而他只是陈府弟子收养的弃婴,而那名弟子早已在某次历练中身死。
但他不在意,哪怕看到别的孩子在年节之时请假归家,带着笑容离去,又携满满的零食与玩具回来,他都不在意。
他不在意其他的孩子总是嬉笑谈论各自家乡的风景民俗,又有谁和谁原是同乡,他听到他们聊起各不相同却同样精彩的幼年经历,而他心中的记忆,却只有陈府的风景,但他不在意。
本也未曾经历过的美好,对他来说,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连羡慕都谈不上。
直到身边的那些孩子都一个个进入凝气阶段,成为真正的凝练境修士,他才第一次怀有羡慕与失落的情绪,或许,还有些许的嫉妒?
那一日,陈怜月雀跃着向他跑来,告诉他那个好消息,在他面前展示着凝气阶段修士的能力。
他看着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看着她轻松一跃便超过之前最远距离的数倍,他送上恭喜的话,句句都出自真心。可他本应该更高兴的,可心中的那一抹苦涩又是怎么一回事?
跳远的游戏是他们小时候常常一起玩的,陈怜月从来都比不过他,他们长大一些后便不再玩了。可那一日陈平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她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求不得的苦,那种面对现实的无助,就如此时一般。
面对迎面斩落的刀影,陈平像是回到了过去十余年中那一次次尝试突破的所有的瞬间,他什么都做不到,只有安静地接受现实。
安静,可又怎能平静?
不平,则当鸣!
他又一次举起手臂,仿佛这小小的动作便已经费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刀影重重,如千万钧之大车碾来,少年唯以螳臂挡之!
围攻的七人又回到了开始时的阵势。陈平的身影抛飞,有执着地站起,纵使没有任何意义。
蚍蜉撼树者,当如是。
便如他过去童年与少年时代,一次次……无数次的失败,那现实便如这一刀刀,叫他痛到麻木,不论怎样抗拒,却只能接受。
两宗大比的会场,开满莲花的湖,陈平在那座亭中得到了神秘气息,一步直入凝练小圆满。
仿佛十年的执着都得到了回报,所有的痛苦都有了补偿,这样的修行进度即便在雪罗宗,也可以排上中等。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未来赢得曙光的那一日,变故突起。
那让他无法抵挡的,石鹰王斩出的三记风刀化作狂风,还有扑面而来的五凶战斗余波,都仿佛在告诉他,他所追求的期待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笑话,就连他的生命都只不过是这天地万物的过眼云烟。
刀,刀,还是刀!他短暂的生命中所有的痛苦都是刀,每一刀都叫他痛彻心扉。
他已经是凝练小圆满,然而他面前的,是练气修士的一刀。他体内的气依旧未竭,在经脉中流转不息,可是依旧无法阻碍这一刀。
便仿佛那一日,石鹰王的三记风刀被蛟龙王的流光破去,化作无尽狂风。
每一丝流动的空气中都带着石鹰王的刀意,纵使这刀意都已经碎裂,漫无目的地随风乱舞。石鹰王并未针对他们,但那阵湍急席卷来的狂风,依旧让他身如飘蓬!
那种感觉,便仿佛身处刀山,进一步是刀,退一步是刀,不动也是刀。天地四方,是刀意组成的天罗地网!
练气老者的一刀已经到达陈平面前不过尺余,他无力地抬起头,血与汗从脸颊滴下浸入土地中,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挥来的一刀上。
破绽,都是破绽!
被刀锋划过的气流四散,空气中的每一颗尘埃都作渺无规律的运动,躲避又削弱这一刀的锋芒。天上没有刀,地下没有刀,拂过身体的气流里也没有刀,只有迎面的这一刀。
只有一刀!处处都是破绽的一刀!
少年脚步微移,腰部发力,前身稍向后倾,这一刀便贴着他的身前扫过,却连衣角也没有碰到。
练气老者不由得惊讶,却也未做多想,横臂再一挥,变招砍来。
而在陈平看去,强行扭转轨迹的这一刀,破绽更多了!
他伸手一压,恰好打在刀身的横面上,接着又是三连拍击,生生以凝练第一阶段小圆满的气力,打得那练气老者连退两步!
随之而来的六刀,曾在陈平看来配合无瑕的连击,此刻皆是疏漏!
奈何身体受伤处太多,动作难以跟上所想,陈平又被砍中,但那六人在这一回合的交锋中,竟是尽数被逼退。
老者已然又惊又怒,实在是眼前的少年给他的“惊喜”太多,先是那仿若刀枪不入的筋骨,如今又是准确点出了他们刀法中的缺陷,甚至有些缺陷是他都未曾在意过的。
“哎……”老者轻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当然是因为这个能够给他带来惊喜感的少年,今日便要死了。
手中长刀无由而鸣!
老者体内四成气力尽数灌注于一刀,正是尉迟家族不外传的爆发秘法。
任你刀法天才,任你技巧高明,老者不惜使出代价重大的一击,要以一力破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