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晚了，但议事厅里所有的长老都来了。
这是个安静的夜，谁又能睡着呢？
他们看着跪在大厅中间的方箐和莫清涵，都有些心疼。
白煜和站在身边的玉婉真人交换了个眼色，他先开口道：
“各位师兄，我们是为了方箐的事才让大家这么晚前来的。请恕师弟无理，只是此事万万拖不得。”
玉壶真人摆手道：
“这个我们都清楚，方箐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白煜想想，道：
“希望掌门真人能给方箐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玉壶真人微皱眉头，看了眼坐在下面的玉露真人。见玉露真人没说话，才问道：
“怎么个戴罪立功？”
“现在我们的大敌是五毒教，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还会进犯中原。方箐的修为我想掌门师兄比我清楚。
而且我们和北溟教结盟，这时候杀了方箐对结盟不利。如果对抗五毒教的时候，少了个好手岂不可惜？”
于兆听了，忙道：
“白师弟说的是。给方箐给机会，如果他能在对五毒教一战立功。我们那时候再免他罪责，也不算是有悖门规。”
玉壶真人捋着胡子，有些犹豫。对胖长老道：
“玉明师弟，你看这个办法可行吗？”
“要是这样，我认为可行。现在的形势和从前不同，给方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并非不可。”
白煜脸上露出笑意，刚松了口气。就听到：
“机会不是不可，但他真的能改过自新？”
这是玉露真人的话，听着很冷淡。虽然没有加入感情，无疑话语里说的清楚不过。
方箐听了，不知怎么回答。白煜则是插嘴道：
“玉露师兄，我知道方箐叛离对你打击很大。但今天下午他宁愿以死谢罪，该给他个机会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方箐。
“如果他再行作恶，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他带回来受死。”
玉露真人瞪了白煜一眼，不说话了。
见所有人都没意见，玉壶真人这才道：
“既然这样，就给方箐一个机会。如果他能戴罪立功，那时候我们再行商讨。”
方箐和莫清涵大喜，连忙给玉壶真人叩头。
白煜也行礼道：
“多谢掌门师兄。”
玉壶真人点头，转身进了后厅。方箐和莫清涵站起，他偷偷的去看玉露真人，
可玉露真人看也没看他，径直出了议事厅。
胖长老倒是没那么冷淡，也没说话。只有于兆走到方箐身前，道：
“今后好自为之。”
方箐行礼。
“是，一定铭记真人教诲。”
于兆看着玉婉真人，道：
“咱们走吧。”
玉婉真人轻轻点头，随着于兆走了出去。
莫清涵终于克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抱住了方箐。“嘤”的哭了出来。
夜色的阆风巅，白雪皑皑。玉婉真人和于兆走在甬路上，不快不慢。
“师妹，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玉婉真人笑笑，不语。
“自从上次回来，你就不喜言语了。”
“是么？”
玉婉真人敷衍了句。于兆知道她不想再提此事，岔开话题道：
“今天白师弟和方箐来是你去找的吧。”
玉婉真人点头，幽幽的道：
“我本不想参合，但方箐对莫清涵的感情之深，还是忍不住了。”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个。”
于兆转而叹息道：
“如果不是你，恐怕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玉婉真人笑笑，加快了脚步。
于兆看着那倩影隐没在夜色中，苦笑摇头。
几十年了，曾经的正邪连年征战。灵智真人和青莲真人在还好，他们不在了，太多的同门师兄弟客死他乡。
虽然换来了久违的和平，可最后活到现在的，整个阆风巅竟然只有他们师兄弟五人。
这个小师妹生生死死几次，从来不曾这般落寞。偏偏只有情字，破不了。
阆风巅里，白煜送走了方箐和莫清涵。
他和萧墨研留在问剑阁，倒是想念天墉城里的花草。
可他不敢去天墉城，在那，该如何面对苏妙晴？
一天天的过去，他偶尔去指点冬儿一些道法。其他时间就留在问剑阁。
问剑阁里还有位客人，就是怀孕的问儿。她呆在房间里，很少出门。
有了萧墨研每天的陪伴，心情好了不少。
万里之外的幽都城，百姓回来一些。可之前的熙攘繁华再也找不见了。
莫尧对于方箐平安回来，欣喜万分。当天就去了方箐和莫清涵住的院子。
方箐不无失落的听着莫尧说话。莫尧说了不少北溟教的事。
他说北溟教已经将金银散之于民，将外面的分舵的弟子都召集到总坛来。
还有新立护法之类的事。他看得出方箐内心不快，还是说道：
“既然你平安回来了，北溟教日后是你的。”
方箐缓缓抬头，没等回答。而莫清涵已经端了饭菜走来。
三个人吃着简单的饭菜，这才像是一家人该有的温馨。
莫尧吃了一碗饭，没让莫清涵为他添饭。叹息道：
“我老了，时间不多了。”
莫清涵忙道：
“爹爹你说什么呢？你还年轻。”
莫尧笑道：
“还是乖女儿会说话。可惜岁月不饶人，总是要老的。如今莫清瑞叛离，等我走后，北溟教只能托付给方箐。”
莫清涵看着方箐，等着他的回答。或许自己心里也不希望方箐同意，他们本该远离世间喧嚣的。
只是父亲的一切，太过沉重了。
“岳父大人，北溟教的教主应该姓莫。”
莫尧微皱眉头，无奈道：
“我就一个儿子。日后见面我定要亲手取他性命。除了你，我还能托付给谁呢？”
“听说莫清瑞有十五位夫人，该有子嗣吧。”
莫尧苦笑道：
“有是有。不过他爹爹是这般小人，我怎能放心将北溟教交给这样的人。”
方箐看着他，莫尧看不出方箐眼里神色。身边的莫清涵笑道：
“爹爹，这你就错了。北溟教在你手里这么多年，不是也没没落吗？”
莫尧这才想到，莫清瑞是小人，不也是他的儿子吗。
那么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
“说的是，我就不为难你了。”
说着，站起离开了院子。莫清涵小心的问方箐。
“你打算怎么做？”
方箐喝了口水。
“我要亲手杀了莫清瑞。”
莫清涵有点伤感。那毕竟是他亲哥哥，从小到大一直关爱着她。
如今他却叛离了北溟教，背叛了家族，背叛了父亲。
偏偏，要面对的是爱人和哥哥之间的生死决斗。
方箐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道：
“这件事不可避免的。就算我不杀他，你爹爹也会杀他的。”
莫清涵何尝不懂，但她没说话。起身端起剩饭菜进了厨房。
太平的日子并不长，还未到深秋，就传来消息。五毒教血洗了大理城。
白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如同晴天霹雳。对着玉壶真人喊道：
“戴家怎么样了？”
玉壶真人悲戚的道：
“五毒教血洗大理城就是因为戴家，戴家自然不能幸免。”
白煜紧紧咬牙。
“戴临风和戴伯伯呢？”
“戴鹭洋的尸体找到了，戴临风的没有。但许多人都被砍了头，分不出有没有戴临风。”
白煜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玉婉真人他们都急忙站起。白煜清醒片刻，甩开玉婉真人扶着的手，站起身子。
他心里无比难受，戴鹭洋死了，死在五毒教手里。
那可是他爷爷的好友，是他和蔼的长辈。还有个同他并肩战斗过的戴临风，生死不明。当下脚下一软，玉婉真人忙又扶住了他。
“都是我的错。”
玉婉真人平和的劝道：
“小师弟，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件事不怪你。”
白煜想哭，十几年了，自从他五岁时候的那个雨夜开始，他就没流过泪。
心里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许多。胖长老不断按摩他的后背，这才缓解些许。
“如果在幽都城，如果幽都城我没有出手...事情就不会是这样...都是我的错...”
他终于忍耐不住，咬牙哭了出来。偌大的议事厅里，除了白煜的哭声，没人说话，也没人安慰。
白煜的话没错，要是在幽都城没出手。北溟教败了，阿丁就不会血洗大理城。
就算是这样，谁又能料得到呢？
半晌，白煜停住哭声，站起走了出去。那是个烦闷的下午，萧墨研没去陪问儿。
房间被她打扫得很干净，见白煜回来。刚要说话，猛然间，停下了。萧墨研小心的问道：
“白煜哥哥，你眼睛怎么红了？你哭过？”
白煜没隐瞒，呆呆的坐下了。萧墨研很担心，坐到白煜对面。
“白煜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白煜不答，就这么呆呆的坐着。目光里是愤怒，是悔恨。
萧墨研吓坏了，不知所措。大声喊着白煜，可白煜没有反应。
萧墨研的吓得哭了出来，很快问儿听到哭声，进了房间。
问儿见了，也很着急。忙问萧墨研怎么办。萧墨研此时想起，道：
“我爹爹说这个时候要打他耳光，能打醒。”
“那你快点啊。”
萧墨研举起手，终究不忍心。问儿怀着身孕，这般着急之下，顿觉肚子里有些疼。
又急又疼之下，重重给了白煜两个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