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京都最有名的戏班子,到咱们县来啦。”
“您是在说笑吧,那清伶班怎么会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
“唉?您别不信,记玉知道吧,他可是清伶班的名角儿,这儿啊是他的故乡……”
茶馆的令一边,傅子清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兴奋地扯了扯兄长傅承勋的衣袖“清伶班要来!那是不是能见到记玉了!”他两眼放光,似乎是很想见到他口中哪个叫记玉的。
傅承勋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整日不好好读书,玩物丧志。”
傅子清泄了气,垂下脑袋一副可怜样。
傅承勋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傅家是清水县的大户,虽是世代经商,去极其重视家族子弟的文学精神修养,这一代人丁稀少只有一个嫡出公子傅承勋和一个庶出的傅子清。二人虽是同父异母,感情却非常要好。
大公子清雅俊秀,平日里吟诗作赋,无所不通。家族中子弟都将他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二二公子恰恰相反,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尤其唉听戏,傅老爷提到他总算皱着眉头摇头,只有那一身嘴甜撒娇的本事让老爷对他一点办法没有。
城南的梨园中…………
第一场戏还没有开始,场面就已座无缺席,甚至还有许多人是专门从外县赶来的。而最前排的两位俊俏公子,不是傅承勋和傅子清又是谁。
原来傅承勋终究逃不过傅子清的苦苦央求,找了个由头悄悄带傅子清来这梨园听戏,还骗了父亲说是与同窗参加诗会去了。
梨园里早已是人满为患,人们无一例外是想一睹名伶记玉的风采。
只听闻那记玉生的是面如冠玉,眉如柳叶飞入鬓,眸似桃花笑含情,体态欣长身姿如松,翩若惊鸿若游龙,当真是个绝美的少年郎。
这时一众侍从将烛火点燃,昏暗的大堂内忽然明亮了起来,原本嘈杂的人们也噤了声,都纷纷往台上看去。
第一场戏已经开始。
不过第一场的角儿并不是记玉的,他的戏在最后一场,毕竟是名角,得压轴。
即便是如此人们也看的津津有味。
而傅子清却恰恰相反,纵是爱听戏,如今也耐不住性子了,心心念念想着记玉那场,台上的莺莺燕燕,吹拉弹唱他是一点儿也没看进去,心里急的浑身难受,一口又一口地吃着桌上的点心,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大堂透透气,过会回去说不定就等到了记玉。
等到傅子清回到大堂时,早已不是刚刚那出长生殿。
台上才子佳人正缠缠绵绵,正是一出《惊梦》。
“恰好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台上那粉面书生咿呀咿呀唱到。
而他身边的那位,此时头戴水钻头面,耳旁点缀两朵绢花,身着白色淡雅如意云头帔,下身露出半截粉白马面裙,眼中娇羞多情的正是杜丽娘扮相的记玉!
傅子清曾经远远的见过一眼记玉,虽然模糊一眼,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怕就叫做惊鸿一瞥。
傅子清还未来得及回到座位上,看见台上自己心心念念的记玉,愣的傻站在那,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
果真如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那“杜丽娘”轻启朱唇缓缓唱道,他的一颦一笑都将傅子清迷倒神魂颠倒。就连旁边的书生也被他忽略了去,满眼都只有美的不可方物的记玉……
直到那出戏唱完,台下轰起雷鸣一般的掌声,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傅子清这才回过神来。戏子们已下了台。
忽然一人扯了扯着傅子清的袖子,正是寻了傅子清许久的傅承勋,他皱着眉头呵斥道“你又跑去哪胡闹了,不是吵着要听戏吗,怎的又不见人影。”
傅子清见哥哥生气,连忙说了些软话道歉,傅承勋脸色这才好些,傅子清见状思绪一转,让傅承勋先先回去,自己去买糕点回去给他赔罪。傅承勋并非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得叹了口气回家去。
傅子清见哥哥已经走远,又转身折回了梨园,一路轻车熟路走到了后台。
记玉已换去了戏服,身着一袭白衣,正对着镜子卸妆,当他擦去最后一抹嫣红,才看到躲在一边的傅子清。
他一愣,转而便想起是在台下看痴了的那个少年。想到他也是个爱戏之人,不由的多了分好感,又想到他看在台下傻傻的样子,又有些忍俊不禁。
他整了整衣衫,微笑着对着傅子清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果真传闻不虚,只见眼前这少年正应了那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傅子清见记玉一笑,宛如昙花乍现,又如清风明月,周围的一切都黯然无光了,傻傻的愣在那看呆了眼,想到一句“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忽的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眼神躲闪的掩饰着尴尬。
“啊,没…没事,只是今日见先生的演出极为精彩,想…想交个朋友。”说罢又慌乱的从袖中拿出预备已久的名帖“想请先生来寒舍探讨曲艺,要是没空的话……也没关系的。”
他弯下腰双手将名帖递给记玉,该有的礼数一点未缺,还未等记玉说什么,就逃也似的跑了,背影极其狼狈。
记玉愣了愣,站在那看着手上的名帖,眼中闪现异样的光彩,有转眼消逝。大概是名帖的主人过于紧张,名帖被捏的都有些皱了。
真是……自己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何必行如此礼数。
话说这边刚出梨园的傅子清却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记玉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轻浮放荡之人……
忽然又想到了别的,父亲若是知道自己邀请记玉来傅家那可如何是好,他一项不喜欢……若是为难记玉可怎么办?他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些思绪都压了下去,名帖既然已送出去总不能再收回来,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府上时天已擦黑,傅府的小厮见二公子回来了赶忙去禀报老爷,傅老爷对这个二儿子也是无可奈何,训斥了几句就放他回去了。
傅子清回到自己的院落中一心只想着记玉,想他会不会应邀来府中,心里既想让他来,却又有些担忧。
不知不觉两天已经过去,明日清伶班就要离开清水县了,而这边傅老爷怕傅子清又出去惹祸,便关了他禁闭。
傅子清此时正为见不到记玉而急的上火,若是这次记玉走了,以后怕就再也难见到了。
日落西斜之时,侧门的小厮忽来向傅子清传报说有位公子求见,侧门只有平时丫鬟仆人出入采买,只有地位低下的人才会从侧面进入。
傅子清正疑惑着是何人要见他,还是从侧面通报。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
“快,快让他进来!”傅子清思索半刻连忙对小厮说道,正当小厮转身要走时,他又赶快抓住他的袖子,补充道“千万不要怠慢了他,他是本公子的贵客。”
若不是他不能出去,恐怕就亲自去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