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人都去了晚宴,许慕月回房间拿了些东西,就直奔秦家酒店。
然而小心翼翼上到顶楼,她一沾那软绵绵的床就睡着了,完全把浴缸抛到了脑后。
睡到半夜,却发现人还没回来。
她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窗外是层层叠叠的昏黄色灯火,烟雨朦胧,就像三年前的夜晚,回忆顷盆慢慢袭来。
越想越气,她起身捞起外套就往外走,等打开门,
午夜时分,他站在门后,昏黄的高筒灯,漫漫长夜,不及他眼眸里的绮梦。
两个保镖远远地站在身后,空荡的楼道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许慕月一时忘了开口。
“去哪儿?”语调微微上挑,眼睛微眯,脸上不复平日里的冷淡疏离。
“出去。”
“这是我房间,你让我去哪儿?”
很好,这是喝醉了。
他撑着手臂堪堪支在门上,细长眼角笑得邪魅,许慕月刚嗅到一丝危险气息,身体里某根弦倏地绷紧了一瞬,后退半步。下一秒他的唇就吻上来了,带着一丝隆冬的凉意,阻隔了一切空气,把她牢牢扣在墙上,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
她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的脸,气喘着咕哝,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许慕月从小鼻子就灵,更受不了那种甜甜腻腻的花香味香水。
也许是喝醉了的缘故,秦宣懵懂的像只小狗一样,左闻闻右闻闻,还靠在她肩头细闻她身上的味道。
她却丝毫不退让,继续开口,
“试问四个多月没见的老公,不打招呼就来。来了就坐拥美女入怀,又平白无故让我等......”
‘这么久’三个字被她咬牙忍住,脸上一红,忿忿踹了一脚。
秦宣蹙眉,“你在吃醋?”
“别做青天白日梦了,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东西,沾了别的味道。”
“那你在气什么,一,我是来工作顺便来看你,二,她自己香水喷太浓我有什么办法。”
许慕月最讨厌他这种罗列式宣告,一一解释,喝醉了还残存理智,说话有坡度。
“你怎么不怕我一冲动就上去给你一个耳光。”
他似乎是觉得好笑,平静脸孔里映衬着了然,只淡淡说了句,
“你不是最擅长演戏。”
喝醉后的他,说话直来直去,再也不饶圈子,却也如同刀子,最为锋利。
许慕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远远把他推离。
“秦总没进娱乐圈才真是可惜。”
她甩腿把脚上绒毛拖鞋一踢,转头就气冲冲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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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慕月脑袋沉沉,闭眼靠在浴缸上,疲惫得连开门声也没有听见,等秦宣步履飘忽轻柔,悄无声息地站在洗手台前她才发现。
“出去。”
几分钟前她才刚刚说过这句话,虽然第一次被他曲解了含义,她睁开一双湿漉漉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
剧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从开拍到杀青一张路透照都没有传出去。从她进组前最后一次见面,今天还是下午秦宣第一次见她短发的样子。
如果说长发的她是柔美的,脆弱易碎;短发的她是潇洒的,利落清冽。
秦宣心跳漏了一拍,昏昏沉沉的脑海里下意识跳出“我的”,像是闭眼反射,记忆揉碎了刻在脑子里,当她出现在眼前,躁热像火线蔓延,无法阻挡。
“怎么,想清楚了,来道歉?”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把外套一脱,往前踏了一步。
“我让你道歉你脱衣服干嘛。”
“不是你说有香水味的。”
......
哪壶不提开哪壶的本事也是绝了,许慕月气急,撩起水来就往他身上扑,
秦宣站定没躲,又慢条斯理一颗一颗解着扣子,把衬衫脱下来。
“你,你干嘛。”
“湿了。”
......
他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深邃眼眸里,所有都显露无疑。
许慕月这才发现刚刚气急坐了起来,水波荡漾。
“看什么看。”她迅速躺回水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波光之上,发梢的水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嘀嗒一声;水汽朦胧,明艳的脸颊微微鼓起稍显红润,勾人心魄。
“好看。”
......
水满则溢,空气稀薄。
窗外雨声缠绵,浮沉在寂静的角落,屋内灯火不尽,燃烧在漆黑的深夜。
次日下午,许慕月正睡得迷迷糊糊,扯着嗓子小声支吾,眉头拧了拧,翻身过去摸手机。
“宝贝,你不是杀青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声音来自她娱乐圈唯一的好友-----歌手沈雨薇。
“慕月。”一声低沉亲昵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许慕月正要开口说话,电话那头突然安静,随后秒挂了电话。
那罪魁祸首还恬然不知,只有许慕月知道他那一声肯定是故意的。背后的秦宣脑袋抵在她脖颈,闷不吭声地磨蹭她的颈窝,一只手环着她细腰,一只手抚摸着她瘦弱的脊背,沙哑开口,
“瘦了。”
从他口气里居然听出来一丝心疼,她昨晚就在浴室里泡到发皱,又被抱去床上等到天亮,他这样是不是因为太久所以憋坏了身子?
许慕月摇了摇头,睡醒就耍流氓,关心他干嘛。身体一动才后知后觉,浑身就像散架了似的,她嘶地一声轻呼出声。
“疼么?”
“你试试看?”
“我可不行。”
许慕月就想和他对着干,在话题越来越不堪入耳之前,肚子正好咕噜一声响彻房间。
昨晚宴会太晚她就没敢吃多少,后来又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看来昨晚……”
“你给我闭嘴。”
她掏起枕头就往他脸上砸,那边哧哧地笑着起了身,往浴室走去。
已经清醒但懒得起床。
点开微信界面,发现置顶里躺着两条来自好姐妹沈雨薇的消息。
与她的半路出家不同,沈雨薇小时候说话声音软软柔柔,唱起歌来却浓厚饱满,像流沙一般拥你入怀,有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独特的嗓音加上清淡的长相,也让她成为春晚的常客。
少年早成却不浮躁,许慕月刚出道那会儿参加一个室内综艺,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她一紧张磕磕巴巴说完自我介绍后,全场寂静无声。
正当她尴尬无地自容时,是沈雨薇第一个淡定地在旁边鼓了掌,那一瞬间她就是天使。
许慕月点开对话框,
第一句,
姐妹,不好意思
第二句,
好好干。
她眼前一****变恶魔,她狂点屏幕切到秦宣的界面,把备注通通改成,
秦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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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门开,秦宣只围了条浴巾,许慕月随意地靠在床头,看着他从衣柜里挑了一条衬衣穿上,扣袖子的时候,人模狗样显得精神奕奕,一副浑然天成的公子哥模样。
她一个人忿忿不平的时候,秦宣也在镜子里打量她,嘴角带笑,带着预料之中的自信。
许慕月突然想起明天早上在北京有个杂志要拍,今天就要飞回去。她吃力地裹起被子想飞快跑去浴室,却不料刚一下床脚一麻,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虽然有被子缓冲,但她的还是疼得不能动,委屈地眨着双眼,连眼泪也不自觉挤满了眼角。
眼前出现了一双拖鞋,伴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她就被拦腰横抱了起来。
“要不要我看看?”
随着话语一起落下的是许慕月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疼了自己。
秦宣笑得开心,轻轻松松把她放在了洗漱台前的高架椅上,就出去了。
四下无人,许慕月先胡乱套上了昨天的红色卫衣,宽松的款式刚刚好。
刷牙洗完脸听到门铃响,还一直没有人应,一扔毛巾。
烦躁。
她踏踏踏径直跑了出去。
正好和结束谈话从书房走出来的秦宣和沈特助撞个正着,沈南赶紧低头大声说了句,
“夫人早上好。”又一阵风似的跑去开门。
秦宣皱起眉头,许慕月脸上还有些水珠,红色卫衣下面,两条雪白的长腿泛着淡淡的光彩,隐约冒出一些淤青。她的腿又长又直却不是干瘦,长期跳舞让她的双腿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快进去。”
许慕月也一阵风似的回屋,坐在床头发懵。
没想到片刻秦宣也跟了进来,手里拎着双拖鞋,他蹲下身给她套拖鞋,嘴里念叨,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不爱穿拖鞋的习惯,这里不是北方,开了空调地也凉。”
许慕月撅着嘴,罗里吧嗦像她妈妈。
“先去吃点东西,你的助理沈南已经联系过了,行李她会整理好帮你送到平城的公寓,待会先送你去机场。”
发现他句句不离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呢?”
“我和你同一架飞机。”
难得他这么温柔,侧脸线条清晰,许慕月摸着手里的卫衣,它昨天被主人胡乱丢在地上,原本应该随着浴室的水汽发皱。
早上已经整整齐齐挂在了浴室里,套上的时候还有一丝来不及消逝的暖意,细而微小,偷偷触碰。
“秦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一秒钟,平淡开口,
“男人对女人好,需要理由吗?”他实在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整天瞎想什么,更何况她还是他的妻子。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真乖。”
他站起来身来的瞬间,她跳开,如洪水猛兽。
“出来吃点东西。”
许慕月正望着他背影暗自唏嘘,他又冷冷回头,
“把裤子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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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许慕月开车门的瞬间,寒风冷冽,刮得脸生疼,天空灰蒙蒙的,阴郁得像一个悲哀的老人。
漫天寒意里夹杂着的雪花,像是朝她扑面而来,转瞬随着一阵风,旋转着飘到地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和秦宣分开走了VIP通道,却因为飞机延误被困在休息室里。
身后一排沙发上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三四岁的女儿,熊孩子因为延误一直在哭闹,周围的乘客都时不时瞪他们一眼,他们红着脸安慰。
许慕月也被他们闹得心烦,又碍于身份不便上前,她起身去餐厅。
耳后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有人拄着拐杖靠近,她脚步不停,只想快点离开。
待她走出休息室,孩子的哭闹声停了。
许慕月坐在餐厅里,播放的那首音乐快接近尾声,她还是瞬间回忆起了歌词。
是一首《淤青》,
‘半边黑半边青爱咀嚼后的结局/
青春不就是染上付出的恶习’
咖啡还没到嘴里就已经尝到苦味,
她摸到了腿上的淤青,有时候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察觉到了一时想不起来是如何造成的;有时候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却总忍不住让它再痛一次。
她轻轻跟着和,声音断线,视线模糊。
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早已身不由己,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之中。
风雪渐停,旅客开始登机。
“好好睡一觉吧。”秦宣给许慕月盖上了毛毯。
身后机舱传来喧闹,直至身前。
“许慕月,我是横城公安局刑侦队长蒋天,现在以涉嫌故意杀人为由拘留你,请你和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