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又被打晕了么？”
抖了抖自己脚腕的链枷，雪原上的珞瑟妮冲着有些狼狈的卡洛斯抛了个媚眼。
“阿穆璐瑟，这个名字你知道多少。”
“我可不是你的字典，我们是敌人不是么？”
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样因受伤与灵魂衰落而无法控制，主动来与她谈话的卡洛斯，是不可能再让珞瑟妮有任何反抗余地的。
他抬起手，便有十四根暗芽上去将本就动弹不得的珞瑟捆成了一个只露出头的粽子，仿佛他刚刚俘获这个灵魂时那样。
“勒得再紧也没用的不是么？我只是一团灵魂，就算被你消灭了也没什么。”
“一条也好，只要你肯给我任何有意义的情报，我不介意去找办法把咱俩分开。”
“你早该这么说了。”珞瑟妮无声的眼睛尽力的诉说着满意的感情，她很努力的想笑，但她似乎又忘记了如何做出人类的表情。
“不过……我也没太对你有希望，如果那个大叔没乱说的话，阿穆璐瑟统治世界的时候应该连你的祖宗都没出生。”
“你知道，我们的记忆是代代传承的不是么？就算我只有六百二十岁，我也是有关于那些章鱼的全部记忆哟。”
“所以你的祖宗们是怎么干掉他们的？”
大概数分钟之前，那些被收集来的灵魂由火柱凝聚成了三尊石雕，就仿佛是构成孟迦尼的血精石一般，那些由人类灵魂铸造的结晶也幻化为了人形，不过并非血精那样替代醒核重新生成肉体的方式，而是完完整整由魂晶构成的“人类”。
高密度的元素晶体，每个石雕都蕴含着千余条生命。也因此，他们在精神探测网上绽放的能量显现为了与同双翼升华等同的力量。
“每个人类都孕育着潜能，只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如何释放这份力量。而若能把他们完整的提取出来，就算会浪费很大一部分，也能让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获得反抗的力量不是么？”
面对珞瑟妮的这番说服，卡洛斯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疑惑。“你把燃烧灵魂和屠杀平民来榨取能量叫反抗？”他说道。
珞瑟妮显得有些不解，应和道：“人类既然没法像我们这样先天觉醒醒核，数量又那么多，消耗一部分来获得力量不是理所当然么？不光阿穆璐瑟那样。血族、影裔，还有你们人类都曾这么做过，他们也靠着焚烧同胞建立了自己的文明，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你对人类的历史到底有什么误解啊喂！”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不是么……哦，好像有点跑题了。”
珞瑟妮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略显不好意思的又说道：“阿穆璐瑟基本上不怕冰系之外的元素法术不是么，毕竟他们对光影雷血地钢风之类的东西了解的可比人类深刻多了。”
“说了等于没说……”
“把这具身体给我控制几分钟嘛，你面前就有一个现世最强御冰师不是么？”
很显然，语气毫无认真的珞瑟妮知道她提出了一个卡洛斯根本不会考虑的建议。
“给你用倒不是不行……只是你根本没法用出来你自己的力量……”
出乎意料的，卡洛斯在意的并非是珞瑟妮可能会借机排斥掉自己的灵魂，他在意的只有这具身体的醒核早已被转变为了影核，玄律真冰就是想用，估计也就能用出几招寒冰箭……
“这点，你大概不用担心。”身上的暗芽已经解除的珞瑟妮勉强起身，笑道：“这具身体依然是霜裔的身体不是么？既然永恒的生命也还存在，我的记忆和这具身体的记忆也就不会消失。”
“干掉那只眼睛，你需要多长时间？”
短暂的思索后，珞瑟妮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你放心让我升华到一对元素翼的水平，最多三分钟，最快二十秒。”
而后，卡洛斯竖起了一根手指。
“折中一下？也不是不行。”
“成交。”
当那双眼睛再度睁开时，紫红的瞳子变化为了冰雪的颜色，就连那夜玫瑰，也成为了更加契合其姿态的香槟蔷薇。
“卡……卡？”
不仅仅黛安娜，任何见过卡洛斯的人只要见到这副模样，都不可能不对他的状态感到奇怪。毕竟，卡洛斯从来没像模特走秀那样站立过，他的表情也从来不会那般无神呆滞。犹如一个破旧的洋娃娃，眼睛一动不动，甚至毫无光泽，带着一个稍稍有些惊悚的微笑，似乎是在刻意模仿人类的模样。
“下水道”的这一角，这会还真是有够狼狈的。“精心铺设”的柏油渣地板被爆炸掀的七零八落，裂痕和弹坑让整个大地从平原变成了丘陵。红绿蓝三色的石像已经被打断破坏，损耗和中和让他们从人形变成了石子，而且还在不断挥发，冒着彩色的烟雾。
看看了这双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手，上面粗糙的伤痕和流血似乎正在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什么。
她回头注意到了面容警觉的黛安娜与有些诧异的罗倪斐亚，并未多说什么，直冲着那颤抖的眼睛飞奔而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将卡洛斯与那个叫珞瑟妮的霜裔分开。再怎么说，就算是灵魂程度的相互吸引，哪怕是在咱们的帝国，让皇女嫁给一个连人类都不是的女人……也太过离谱了。”
夏琳已经安睡在了房中，没有人知道她何时回到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文沭轩是如何将她送回的。
海伦强行将文沭轩带到了那日去过的小酒店喝咖啡，在说到上面那段话时，她的手边已经有了丽贝卡女皇吩咐的一箱蜂蜜蛋糕。
“你在笑什么。”每字每句，文沭轩都没给海伦任何好脸色。
“我在想黛娅公主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从自己离家出走到和真正的心上人相遇，以为摆脱女皇的监视得到自由，到头来一切行动却全在帝国的掌控……”
如果不是文沭轩的刀尖已经在她脖子上，天晓得海伦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记清你的身份……”文沭轩几乎一字一顿，恶狠狠的发布了他的警告。
“我当然记得，少主。别拿这东西对着我，多危险呀？”
海伦说罢，不急不忙的从胸衣里取出金贴文书，将文沭轩的袖剑从自己身上挑开。
丽贝卡并不是位合格的君主，自从亚挪威去世至今，她除去必要的国际会议和每年一次的祭典会露面外，大部分情况下根本没人知道那位女皇身处何处。她很少过问政治，西方摄政议会和东月亲王几乎包揽了南半球的一切事务。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也不意味着女皇不知道世界在如何运行。
像海伦这样手持金贴文书的女人，至少还有六十位。她们被称作夜之瞳，即三月夜之女皇的眼睛。她们对于三月民族而言就是女皇本身，她们也确实无处不在，对议会、大臣和军队发号施令，传递圣训，以及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夜之瞳的历史自何时开始无人知晓，仿佛在帝国诞生最初的岁月里他们就服务统治者监视自己的人民。特别在丽贝卡的时代，她们的活动越发频繁与肆无忌惮，甚至致使许多人认为丽贝卡女皇已经死去，这个国家已经被夜之瞳统治了。
正因如此，她们在帝国的名声并不好，即因为他们的出现总会和谋杀、绑架、革职抄家关联，也因为她们都是出身最低贱的奴隶的后代。
每一代夜之瞳都来自贫民窟、孤儿院、矿场、红灯区和街头的垃圾桶，她们必须没有任何身份，连姓氏和名字也不许拥有。她们被其他夜之瞳发现拥有天赋和潜力，然后带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城堡受训和教育。在以杀死自己的师傅作为毕业考试后，她们会绝对忠于帝国的皇帝与女皇。
而除去自己的主人，这个帝国的继承者也好，将军、主教也罢，都无权对他们发号施令，并必须向面见皇帝那样对她们保持尊敬和卑微。
“您想知道在现在的奥利安特有多少夜之瞳在记录您们的一举一动么？”
“十五还是十六？”文沭轩淡淡的说到。
“六十七，除去教官和预备役外，我们全都在这儿看着您们。”
那微笑在旁人看来是仿佛调情般的暧昧，而对于理解这一切的文沭轩来说，那笑容瘆人到让他想要发抖。
“可即便是我们，也没有查出卡尔?维恩到底来自什么地方。女皇是不太愿意相信他仅仅是个受过教育的贱民的。”
“你是在指望我能知道？”
“可以的话最好，不能的话也罢。我们会再去一次北方，伊赫鲁尔公爵被毁灭的宅邸里一定能找到主人需要的东西。”
提到伊赫鲁尔这个姓氏时，海伦突然惊了自己一激灵。她马上又说道：“少主，您还记得夏洛克么？”
这问题好像是在白问，也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因为文沭轩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正往术元都来哦，而且估计没有几个小时就会到了。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少主您去会会他么？”
“如果这是母亲的命令。”一如既往，文沭轩甚至不想正眼看海伦一眼，他的回答还是如此简介，并且全称在盯着咖啡的奶花。
“夏洛克的体内，也有月神魂晶哟。”海伦小声说道。
“那为什么黛娅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刚见面就把他揍了一顿？”很显然，文沭轩并不会相信这秘密。
“那是因为公主她被另一边更庞大的月能吸引走了。”海伦敲了敲咖啡杯，唤来了一旁偷听了许久的老板娘。
“再来一杯。”说罢，她冲老板娘掷出了一枚银币。
“你是说卡洛斯不止有一枚月神魂晶，还是说，他寄居的那只霜裔，也受到过月神的诅咒？”
目送着老板娘离开包间，亲眼见到那没附着月火的银币发声爆炸，然后一个响指，在爆炸的声音发出前构筑了隔音屏障。海伦有些按耐不住的笑出了声，文沭轩却已经在狠掐自己的大腿，强忍着不去发火。
“少主，您帮我说出了需要说出的话呢。”
很明显，她早就发现了窗外路灯后那个穿着棕色风衣，翻越报纸的男人。再将必要的情报“无意的泄露”掉后，她自然没必要再让其他听到的人或者。
“您不觉得奇怪么？整整四枚月神魂晶聚集在了一片大陆，甚至即将聚集到同一座城市，就好像他们在互相吸引……”
“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吧。”打断故弄玄虚的海伦，文沭轩并未对这理所当然的推理结果感到意外。
“您已经知道计划的内容了？”
“我还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但我总会知道。”举起咖啡杯一饮而尽，文沭轩起身拍了拍裤子。
“我会去找夏洛克见个面的，然后，从哪来的滚回那儿去。”
他狠狠地摔门而出，躲避瘟神般的快步离去。
“真是可爱呢……”
“毕竟，那是我的儿子嘛。”
丽贝卡的手，搭在了海伦的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