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所幸也不再说什么,如果这个男的在选择第二种的话,她真的看不起他。
随后交代了相关的事宜,她又写了一份调理身体的药方,递给郁匪席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因为现在不用她说着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足够痛苦的了。
此时吴伯走了进来,看了眼满色沉重的郁匪席,再看看他手中捏得紧紧的纸,郁匪席向他招了招手。
“吴伯,帮我送送阿琳芙医生,将就打点好那个小别墅,让客人能住得舒服安逸。”
郁匪席说完这句话,瞬间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儿也被抽走了,浑身无力,就连迈腿上楼的力气也逐渐消失殆尽。
说完,他就瘫靠在沙发上,两眼无神,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出神。
吴伯帮阿琳芙把桌上的医药箱背了起来,把她带向了离这儿不远处的别墅,只要走过庄园里的玉湖就能看到坐落在梧桐树下的,一栋白色而简约的别墅。
而这边,郁匪席的心仿佛被那个烙铁紧紧扣住一般,疼痛难耐,神经紧绷,拿着阿琳芙给的药方,他的手抖个不停,显现拿不住那张单薄,牛皮色的纸。
看着上面飞舞的符号,郁匪席的心里乱如麻。
他有猜想到这个孩子会因为之前注射的东西。从而保不住,可是现实比猜测来得更残酷,如今还要面临着阿卿岌岌可危的生命。
没有几年了,哪怕他有按时吃药,不在抽烟,可是他生命的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从没有那个时候比现在更害怕‘死亡’这件事。
他害怕,若是以后他走了,他的阿卿该怎么办,甚至说他的罪还没赎完,这该怎么办?
好多好多,他害怕的东西,都是关于以后没有他存在的世界里,闵识卿痛了,病了,他该怎么办!!!
想得太多,郁匪席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没有哪一刻这么希望活着。
***
庄园一如既往的安静,期间只有快要下午的时候,先前被从饭店请回来的两人在张罗着晚饭,而郁匪席则是等她们把完饭做好后,亲自到厨房,拿着那张单子熬着药。
楼上的闵识卿睡了一下午,这时倒有些自然醒了,只是当她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的粉紫色的晚霞,映着窗外的梧桐树,婆娑地洒进房间。
细碎的,温柔的夕阳,泛着金黄色的暖光,照耀着那一片染了秋的庄园。
有些看呆了,她竟不知这里的秋天,晚霞,夕阳会这么美,就好像天上铺了七彩的绸缎,给了人间一道迷人的风景。
看了良久,等到最后一缕晚霞隐于云中,朦胧月色渐露,稀疏星辰簇拥时,闵识卿才惊觉自己已站着欣赏美景许久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腿,还有脖颈,拿过放在不远处的拐杖下了楼,刚到客厅的时候,便闻到了很治愈的味道,那种不油腻,也不让人想吐的味道,相反有一丝丝的好闻。
这一闻,浑身上下竟多了分舒坦,少了之前的不自在,还有心情烦闷的感觉。
偌大的客厅,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吴伯也不在,只是偶尔听见从厨房传来声音。
闵识卿感觉奇怪,之前在云纺的那个别墅,佣人前前后后都得有二十多个,而在这里,一个比别墅还大的地方,竟然鲜少能看见佣人。
这让闵识卿感到奇怪,所以就想看看那个好闻的味道到底是谁做出来的,这想着她迈了步子,走向厨房,这还没进厨房呢,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煮着什么,从他的背影依稀能看出他很熟练。
是他做的?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下厨呢,上一次是为了她的腿,而这一次是为了什么呢?
在她想得入神时,郁匪席关了火,拿起手边的手套,把火上的锅端了起来,正转身,就看见躲在门后的闵识卿,看着她露出来的半个脑袋,他的眼睛闪着柔光,嘴角也微微上扬。
“阿卿,你怎么跑到厨房了?”郁匪席怕烟火味熏了她,这才放下手中的锅,摘掉了手上的手套,手作扇样,往自己的身上扇了扇。
闻声,闵识卿腋窝下的拐杖差点掉到了地上,有些尴尬地扶了扶险些滑落的拐杖,小脸埋怨着,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知道她被吓到了,郁匪席猛地一把把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厨房,来到了餐桌旁,把她放下,随后才起身又回到了厨房,没多久他端着那一锅熬了好久的东西出来。
只是他这一抱,可让闵识卿心里九九不能平复,这倒不是因为贪恋他的怀抱,而是因为今天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
这味道不是烟草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有些沁人心脾,顿时闵识卿觉得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阿卿,现在还觉得难受吗?”郁匪席把餐桌上的饭菜,以及那一锅药膳摆放好,看了看对面的闵识卿。
她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你弄的?”
“不是,只有这一锅是我做的,其他的都是吴伯请的厨师做的。”郁匪席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尖,然后指了指刚才端出来的东西。
闵识卿点头,看着面前那一双微微泛亮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照耀还是什么,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灯。
这灯也不是很亮呀!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闵识卿喃喃自语的声音没能逃过郁匪席的耳朵,只是这怎么又和灯联系在一起了呢?
想着他也疑惑的跟着她看了眼头顶上的灯,只是怎么看也没看出个苗头,不由地开口问道,“阿卿,这灯你是不是不喜欢?”
“嗯?”
闵识卿不解地嗯了一声,随后低下了头这才发现郁匪席跟着她做着同样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看看对面的人,然后再看看自己,竟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咳咳咳’她为了缓解尴尬,干咳了几声,随后摆正身体,一脸正经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吃饭吧!”
虽然话题拉回了晚饭上,郁匪席还是看了眼头顶那盏孤独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灯,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一顿饭下来,安静得不行,不是郁匪席给她夹菜,就是给她乘汤,有那么一瞬间,闵识卿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爸爸,他也是总爱这样给她夹菜,乘汤,只是与郁匪席不同的是,她的爸爸总是话很多,哪怕吃个饭,嘴也不停歇,一直叮嘱她多吃饭,要多休息,别太累之类的。
而此时整个晚饭就像是在演哑剧一样,两人都默契的不说话,郁匪席也只是习惯性地把那些养身体的菜,夹到她的碗里,然后就安静,优雅地吃着饭。
可能前两天难受得紧,身体消耗过大,闵识卿今天吃得多了些,胃里的那种恶心的感觉也是被消散了。
只是她到后面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而是充满计划的一切。
饭后,闵识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因为白天睡得多了,这时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困意,只是她有些疑惑,为什么郁匪席让她先在客厅里等着。
她歪着头,看郁匪席自己清扫残局,在厨房里进进出出,而那样的背影却难以让人把他和那些贩卖妇女的肮脏交易联系在一起,闵识卿盯着他有些出神。
没多久,郁匪席挽了挽衣袖,这才来到客厅。
“阿卿,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他坐到闵识卿的身边,微微偏头,靠近她轻柔说道。
随着他说话,一股热气喷洒在闵识卿的耳边,神经紧绷,她不注意的稍微偏离了他,这才放松了下来。
“放心,现在还死不了。”
闻声,郁匪席低下了头,嘴角的苦笑一闪而过,待他抬起头时,满脸的温柔,“阿卿,饭后运动,有益健康,从今天起,你都得跟着我运动半个小时。”
“什么?”闵识卿炸开花,这呀的,抽什么风,还饭后运动,有益健康?这也好意思说得出来,她现在的状况不就是他最开心,最自豪的时候了嘛?
这说这话也不怕,打了他自己的脸。
“阿卿,和我做一个交易好不好?”
“交易?”她眼神冷淡,语气轻蔑,仿佛此时说话的人只是放了一个屁。
可说话的人却是一脸的认真,“阿卿,如果你答应我每天都运动半个小时,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我就放你离开。”
轰隆一声,闵识卿心里仿佛炸开了一道雷,让着觉得有些惊讶,或者说不可思议。
一时间她没有回答,只是沉思着,因为她觉得自从来了国外,郁匪席就变得非常不正常了,可以说像是变了一个人。
思考了一番,现在她的身体差得一批,别说生孩子了,哪怕是在怀孕这一过程也是非常艰辛,反正现在有他的主动提出,为何不答应,更何况不是还有一个交易吗?
哪怕到最后,交易没实现,最起码她的身体也赚了点。
对!没错,她决定留下这个无辜的孩子,因为她始终做不到那么残忍,做不到让这个小生命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匆匆离开。
这个决定,都是源于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那个未曾蒙面的孩子喊了她一声‘妈妈’,软软糯糯的声音真的好听极了。
“订一份合同如何?”闵识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面无表情地说着。
郁匪席这时站起身,把她抱起,走向了楼上,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健身房,“阿卿不必急,明天合同会完完整整地出现,一式两份,上面还会盖有我的章。”
闵识卿闻声不语,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的腿可以下地了吗?”
“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我先带着你,先试着走走,等后面适应了再做一些轻柔的动作。”
其实这一切都是之前那个阿琳芙医生告诉他的,闵识卿的腿现在急需试着行走,如果一直坐轮椅的话,可能神经会坏死,只有循序渐进地练习,才会慢慢恢复。
所以他才想尽办法要让她运动,现在先把她的身体调理好了,随后再想那些烦心的事吧!最起码这段时间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郁匪席从来没有想过,他的阿卿有一天会在他的眼皮底下被那帮畜生给带走,一生都不会忘记找到阿卿的那天,爱尔兰漫天飞雪,寒风刺骨,他的双手挖着那些白得刺眼的雪,渐渐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