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魄大帝,昏聩荒淫,声色犬马玩厌了,想新奇,爱上了赏玩石头,下诏天下搜罗奇石进贡,先还好,各地官员只是听说哪里有古怪石头就送上去,虽然千里万里送块石头进京,有些劳民伤财,终究为祸不大,但慢慢就变了味,先前官员搜罗奇石进献只想天魄天帝高兴了升官,后来就想到捞财了,有没有奇石不管,往你家一指,你家有奇石,天下罕见,当进贡皇上,没有?明明有,怎么说没有,是你藏起来了,好吧,胆敢欺君,抓进大牢,然后你就使钱吧,当然,如果你有眼色,事先就塞了钱,当然一切好说,否则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如此黑白颠倒,无中生有,直刮得天高三尺,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整个天魄帝国,闻奇石而色变。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是这样,也有轻重,象陈七星先前所在的吕县,那县令就没有发石头财,否则陈七星那两亩薄田早就保不住了,但这样的例子极少,绝大部份官员都是借着这个机会大发横财,至于百姓的死活,让他们无关。
“造反的还少了吗?”聂白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官府势大啊。”
“任他势大如天,天下皆反,那狗皇帝的位子终有一天坐不住。”唐之响须发皆张,这人还真是个火爆性子。
“唉。”聂白涛叹气,喝了口酒,转向陈七星:“孤绝,你是胸有丘壑之人,你到是说说看,底下官员这么不顾百姓死活,天魄大帝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天魄大帝应该也不想自己的皇位不稳吧,可能他就只是想玩几块石头,却没想到各地官府会借这个机会捞钱吧。”
“这个我也说不好。”陈七星摇头,想了想:“有可能吧。”
聂白涛眼光一亮:“你也这么想?那如果有人进京告御状呢,天魄大帝知道了底下的真相,会不会大发雷霆,就算不跟那些狗官算帐,至少能把奇石贡停了也好吧。”
“你啊,我说你这人就是个老天真。”唐之响瞪他一眼。
聂白涛嘿嘿笑,只看着陈七星,陈七星算看出来了,聂白涛与唐之响虽然个性相近,都是心里藏不住话的直肠子人,但聂白涛更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气质也相对文雅,到与关山越有五分相似。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想告御状没那么容易吧,皇宫中肯定是守卫森严的,一般人可进不去。”
“我说你是老天真吧。”听陈七星这么说,唐之响笑了。
“那也是。”聂白涛点头,但看他眼底,却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意。
“这人有趣。”陈七星暗想,他这会儿没心没绪的,只等晚上就要离开,却又想着卫小玉会伤心,有些心神不定,没多少心情聊这个,但看了聂白涛的神情,他突地想到一事,道:“按察使不是专司巡视天下,按察官员情弊,上通下达的吗?也不要进京告御状,就去按察院告一状,或许就能上达天听呢。”
“对啊。”卫小玉插口:“泽州新上任的按察都司,听说现在到了桥郡呢,要不就到他那里告一状。”
“你们就算了吧。”唐之响大大摇头:“天下乌鸦一般黑,什么按察都司,说白了就是来捞钱的。”
“到也是啊。”卫小玉又改口了,不怪她没立场,就没见过白乌鸦。
陈七星却是往另外地方想,眼光反是越来越亮:“没事,无论如何,下情上达,是他职责所在,三五几个人告状,他或许可以瞒下来,可是人多了呢,我们可以这样,让大家都去告,一天去个百八十人,整天就缠着他喊冤,事情一大了,不怕他不做出反应。”
纪元不是整天缠着关莹莹猎鹰走马吗,每天弄一群百姓缠着他,看他怎么办?想着那种乱哄哄的情形,陈七星几乎要偷笑了。
聂白涛几个当然不知他心里所想,却是大声称赞,聂白涛几乎是酒都不想喝了,道:“我立马就找人写状子,多找人去告。”
卫小玉也连连点头:“是个办法,百八十人太少,最好是鼓动个千儿八百的,其实也不要鼓动,哪家哪户没给搜刮了钱去啊,只是多少不等罢了,真要能告得停了奇石贡,谁都愿意去。”
他们两个都赞同,唐之响到不吱声了,只是捧着酒杯在那里哼哼。
陈七星心里早已转了几个弯弯,前后都想好了,即要缠住纪元,也借这个机会离开卫小玉,道:“那我们分头行动好了,你们写状子组织人手,我去摸摸那按察都司的底,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若是个好官,我就暗里保护他,若也是只黑乌鸦,我就吓唬吓唬他,让他不敢隐藏不报。”
“这样更好,孤绝脑子果然比我们好使。”聂白涛大赞。
卫小玉也叫了声好,虽然舍不得离开陈七星,但想想这是正事,到不好拖陈七星后腿。
第二日一早,陈七星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卫小玉,又拐到左近的山上,头顶巨鹰一直在盘旋呢,要摆脱血影,可比摆脱卫小玉还要难上三分,吹一声鹰哨,他不会,幻日血帝记忆中有,巨鹰落下,鹰六恭恭敬敬献上鸟笼。
巨鹰飞走,陈七星还不放心,到林子里先把鸟笼遮起来,然后翻山而走,一赶百余里,再在隐密处变形换衣,他完全变了个人,以后只要不放鸟,血影想找到他,可就有些难了。
还有个问题,先前把药箱子给丢了,不过这问题不大,再买一个就好了,关莹莹一般不会留意这个,即便问,只说上山采药把箱子摔烂了换了一个,索性鸟笼子也放箱子里,半开着缝就是,一身火赤的血烈鸟太过打眼,他不想有过多的人看见。
想想再无破绽,当真归心似箭,小半天时间,到了桥郡,进了城,随便找个人一问就问到了关莹莹住处,纪元为了讨好祝五福,所到之处,都竭力捧着祝五福,当地官员拍不好他的马屁无所谓,拍不好祝五福的马屁,那就等着摘帽子,于是祝五福所到之处,便如太上皇出巡,那个威风,他的住处,谁不知道,关莹莹关山越自然跟他在一起。
而在桥郡,祝五福住的,正是陈七星的冤家老对头谢家的一处宅子,陈七星一直没抽出空来找谢三的麻烦,这会儿到是住进谢家了,听到个谢字,想起谢三,他暗暗咬了咬牙,这会儿可不是找谢三麻烦的时候。
到谢宅,也是巧,恰撞见纪元陪了关莹莹出来,旁边还有个谢三,前后豪奴,也不知又要去干嘛。
一看见关莹莹身影,陈七星眼光再也移不开去,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关莹莹在他心底的份量到底有多重,顷山之石,倒海之水,不及万一。
“小师弟。”关莹莹也一眼看见了陈七星,顿时就尖叫起来,以前陈七星颇不喜欢这个小字,他明明比关莹莹大,师弟也就算了,小算怎么回事,不过怕了关莹莹,不敢明着反对,腹诽还是有的,这一会听了,却是特别的亲切,每个字都是那么亲切,仿佛叫到了心窝里去。
关莹莹飞跑过来,边跑边叫:“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病人特别多,我看看你脸,啊呀,好象浮肿了啊,是怎么回事?是累的?还是有人欺负你了?真有人欺负你了,是谁?敢欺负我关莹莹的师弟,我剥了他皮抽了他筋------。”
她叽叽呱呱的说着,陈七星耳朵里嗡嗡的,好象听见了,又好象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看着关莹莹傻笑。
“你傻笑什么啊,到是答话啊,我揍你信不信。”关莹莹做势抬手,陈七星便也装做害怕,缩头缩脑,都是熟惯的,纪元谢三在一边看着,谢三嘟囔了一句:“这人是不是有些傻啊。”
他声音不大,其实也是拍纪元马屁,关莹莹对陈七星过于热切了不是?结果话没落音,关莹莹霍一下转过头去:“你说谁呢你?”
“啊?”她反应过于激烈,谢三一时有些发傻,看看纪元又看看关莹莹再看看陈七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关小姐,那个---我---。”
“给我滚。”不容他说完,关莹莹纤手一指,毫不留情。
她住着别人家宅子,却叫正主儿滚,谢三俊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偷瞟一眼纪元,却见纪元一张脸已经沉了下去,他就一帮闲,虽然谢家背后还有个安家,可安家其实就是阉党呢,阉党的背后可有吉庆公主的影子,纪元这脸一沉,谢三可就吓一哆嗦,这些日子来,他哪里不清楚纪元对关莹莹的心思,忙就点头哈腰:“是,对不起关小姐,我马上就滚,马上就滚。”灰溜溜走了。
当日在吕县西墟,谢三是何等的嚣张,可这会儿却连狗都不如,这就是权势啊,陈七星心下暗叹,想:“这段日子不见,师姐脾气见涨啊,看来是这家伙给捧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