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俯仰无愧可称善
简而言之就是，安文只负责南宫秀凤的一些事情，其余的，甚至包括安文的洗漱、衣服的换洗等等，都由任玉颜来负责。
刚开始的时候，任玉颜做的还很不习惯，经常手忙脚乱丢三落四，毕竟曾经也是大家族出来的金枝玉叶，何曾做过这等活计，但经过这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竟是把她给一点一点的磨出来了，现在就是安文自己，都不敢说在这些事情上，能够做的比她更好更细致，这也让安文在心中一度感慨：大家族出来的天才子弟果然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不像我当初差不多一个月才慢慢理清楚所有的事情呐。
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真正等安文离开了安宁镇，才真正的理解这句话，一路上不说谨小慎微，但随着一路上听到的、见到的事情多了，为了不让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烦，也是时刻警惕在心，但即便这样，在野外露宿时，看到天要黑透了，才想起来要生火，等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等到身上发臭了，才想起了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等等事情，那段时日，可以说是安文长这么大以来最狼狈的一段时间。
任玉颜找到一家尚未客满的客栈要了一间房，并不是安文不舍得花钱，而是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外面下着雨的缘故，客栈内就只剩下一间房了，而且大堂上也几乎坐满了人，显得十分热闹。
安文扶着南宫秀凤进去，听到大堂上的人们天南地北的胡侃，原本也没有在意，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西泽深处不老泉”、“北国玉剑公子提剑入鬼蜮”、“伏魔宗宗主一剑荡魔”……等等，其他的还有很多，但安文并不在意那些，心中则是在想：看来那次看到的“天地奇观”，应该就是他们说的“伏魔宗宗主一剑荡魔”的事情了，只可惜当时离的太远，除了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柱”，什么也没看出来。
关于北国的玉剑公子，安文是知道这个人的，当然，也仅只是知道而已，但是离开北国前后已有半年之久，现在在外地突然听闻有关北国的奇闻轶事，也是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西泽不老泉，安文也是听说过的，但那都只是存在于神话里的故事，传闻西泽有三大神泉，“不老泉”便是其中之一，传说中，这“不老泉”只需要一滴，便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且能让人返老还童，延年益寿，更能让人拥有避百毒、驱诸邪的体质，甚至有传闻，“不老泉”中蕴含着生死之间的大奥秘，若能参悟，可让一个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直接成为先天高人，甚至是大宗师。
不过这些安文是不相信的，他自小就是听着各种故事长大的，对于人们每每说起那些神话故事时的夸张，是深有体会的，在他想来，那所谓的“不老泉”不说到底有没有，就算是有，也最多是在一定程度上有着治伤救命的效果，至于其他的像是返老还童等等之类的，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安文能听到，任玉颜和南宫秀凤自然也能听到，只不过南宫秀凤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任玉颜却是眼睛一亮，一边在安文身后缓步跟着，一边仔细的听着那些人谈论起的闲言碎语，不觉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自己一个疏忽漏听了什么。
到了房间之后，稍稍收拾了一番之后，安文和南宫秀凤倒还好，一个想着自己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回家，一个依旧是躺在床上闭目养伤，好似对外界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可是任玉颜却是坐不住了，左右来回踱了几步，便忍耐不住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你对‘不老泉’怎么看？”
安文正在那里向着回家的事情，而且他也着实是想念他爷爷了，一路从北国到南疆，现在又是归期无期，让安文不禁有些烦闷，尤其是在遇到南宫秀凤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更是让安文感到身心俱疲，他这段时间就连发呆的时间都很少了，尤其是阿秋的死，让他深深觉得，这个所谓的江湖，和自己想象中的根本就不一样，也根本就和那些故事里说的没有一点一样的地方，南宫秀凤若是不问这句话，安文或许也不会去说什么，但听到南宫秀凤这么一问，安文瞬间觉得自己胸中好像有一把火被点燃了，腾地从床边坐起，怒视着南宫秀凤，好似是他被南宫秀凤偷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般。
“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嗤……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憋着呢。”
一声轻笑，南宫秀凤似嘲讽似认真的说道，作为也曾和安文朝夕相处过的南宫秀凤，对安文这段时间的变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切她都了然于心，甚至安文心中在想什么，她都能猜到七八分，却一直都没有点破，就那么看着他修炼、看着他练剑、看着他没事找事的瞎忙活。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故事’，自然不可能全是真的，不过，也不是全都是假的，虽然你爷爷是说书的，你也听过不少故事，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说书，想要闯荡江湖，那在一堆似真似假的故事堆里找出‘真实’，才是你该学的！”
南宫秀凤满是严肃的看着安文，在她看来，安文实在是太过肤浅了，一个整天动不动就发着呆自言自语的自夸，然后就能一个人嘿嘿傻笑大半天的傻子；一个整天想着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却又不愿意惹上什么麻烦的傻子；一个整天想着自己以后会成为绝世神医，然后有一双回春妙手，就能救死扶伤，就能成为所谓的故事里的传说人物的傻子。
除了“傻”这个字，南宫秀凤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个字，能用来形容她对安文的看法。
“那个死了的人叫阿秋是吧？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是你杀得吗？觉得太过残忍，看不惯？她就在那里，整天都在跟着我们，你骂她啊，你打她啊，你羞辱她啊，再不行，你杀了她啊！”
一连串的喝问，知道最后一句“你杀了她啊！”，直震得安文一屁股又坐回了床边上，神情木然，似是自言自语，也像是想对南宫秀凤解释些什么，喃喃道：
“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南宫秀凤没让他纠结下去，抬起手放在安文的手上，轻轻抚摸着，既像是姐姐在安慰怄气的弟弟，又像是一个妻子在抚平丈夫心中的怒火，只听她缓缓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故事和真正江湖的区别吗？”
“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凡是故事，都是有真有假，就像故事里的大英雄，从来都是十全十美的，可你相信世上有十全十美，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的人吗？”
“当然不信。”
“同样，故事里的坏人都是十恶不赦无恶不作的恶魔，可你相信世上有生而为恶的人吗？”
“不信。”
“这就是故事和江湖的区别，杀人人杀才是江湖常态，‘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仅适用于战场，江湖也是一样，别人眼中的‘英雄’也好，‘魔头’也罢，哪个成名高手的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又有哪个高手的名望不适用白骨尸骸铸就的？至于你心里想的‘无辜’，你要记住，身入江湖，便再无‘无辜’二字！”
南宫秀凤缓下语气，温言细语的为安文细细讲着这些，江湖中人大都明白的道理，或许没有人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但是南宫秀凤却毫不避讳，完全不在意安文是否会因此而把她想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故事很纯粹，里面只有大善或者大恶，但江湖不是，江湖从来都是善恶难分，那个叫阿秋的姑娘，也不是你所想的‘无辜’之人，因为她自己都没有觉得自己死的不值，更没有怪任玉颜，你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安文完全放弃了思考，耳畔也只余下南宫秀凤温柔的话音，听到她问，想都没想，直接反问过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死是为了什么，她也相信任玉颜不会让她白死，而她也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任玉颜的身上，因为她自己也明白，只有她死了，任玉颜才有更大的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她是愿意死的，不然当时又没有人逼她，她为什么要自杀？还不是她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自己做下的决定？”
南宫秀凤非常的耐心，一点一点的给他讲着，虽然任玉颜从来没有对南宫秀凤和安文提过阿秋的死，但是以南宫秀凤的心思如何能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从来没有什么人能代表正义，也从来没有绝对的正义，即便是我们选择救下此时看似弱势的任玉颜，选择帮她报仇雪恨，选择帮她重振任家，也未必就是选择了正义，因为故事，终究只是故事，江湖才是真实，但是只要相信自己，不负天地不负心，那你的所作所为，便是正义！”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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