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道“我记得那时候周少使诞下璟王殿下正好满三年,楚贵妃也是身怀六甲,皇后娘娘那一年最忙了,照顾完这边这位又要照顾那边那位,对皇子们各个视如己出啊,如此大度果真是将门虎女,不像我房中那些个,天天争风吃醋,所吵得不过就是些什么我给了这位发簪,给了那位锦缎,今日在谁那里,后日在谁那里,脑袋都要炸了,”
“不是自己的孩子啊她们如惧虎狼,没办法,虞渊侯莫要觉得我不是个好丈夫,”
他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啊唯有一个真爱放在心上,我没那福分,这辈子都没遇见,我那些妾室也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再多宠爱也都是装出来的,”
“我比您年长,也都是过来人,男人嘴里什么与别人都是逢场作戏此生只爱你一个,只要他不是房中只你一人那就都是鬼话,尤其是与别人都生了那么多孩子还如此说的,您直接乱棍把他打出去就好了,这样的啊十有八九都是离不开你身后的势力,对你是半分感情都没有,”
“也极有可能前一刻还抱着别的女人说着‘我不过是要利用她的势力,哪看得上她啊’下一刻就会过来腻着你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虞渊侯在识人的时候,万万要擦亮眼睛啊。”
我听着他的含沙射影,兜了一大圈子原是来诛心的啊,他可笑死我了。
还想听他接下来说些什么,我装作十分不开心的样子拉着脸“丞相今日来只是为了与我讨论儿女情长的吗?您说的这种人我自是知道的,不用您教,该如何做我清楚,定是叫惊蛰小满卸他一条胳膊一条腿的,不劳烦您费心。”
他满眼笑意的看着我,大概是我这反应正中他下怀,他接着给我下套“哎,我也是一时担忧,您如此好的姑娘定当配个满眼都是您的好儿郎,越是出身高贵的人啊越不行,试问现在的达官权贵有几个不是妻妾多的府邸都装不下的?这种东西呀遗传,子学其父并不以此为辱,还觉得把好姑娘骗的团团转是在证明他们有多聪明,”
“再者,这日子是要一天天过的,比不得选物件,一时觉得新鲜好看就付钱带回去了,就算是像选物件,这看着久了也有不喜的一天,到时候不就是看它是否合您的手吗?您出身将门,和那些个一生下来就注定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人合不来的,这种人啊以我的经验来说多数都会为了他们的权谋抛妻弃子,他们没有情爱,虞渊侯可莫要痴心错付。”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唾沫横飞,“苦口婆心”的劝解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以为他是我那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里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位长辈,几百年不见一面,见面就问书读的怎么样,武学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生孩子的那种。
话说这类的亲戚我觉得烦,有他们的宴席我一向那陛下做挡箭牌避其远远的,好些年没见了,看见丞相这样子到让我觉得好生亲切。
我抑制住想笑的冲动,不自觉地挑了下眉“丞相何时见我付出真心?我这颗心一直是向着大潼的,唯有家国山河才为一心所系,旁的于我不过是浮云。”
我喝了口茶,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丞相莫不是听说了些什么?担心我是涉入了党争特地来劝告?我于那远在天边的璟王殿下被些小儿乱嚼舌根,扑风捉影的话还请丞相莫要相信,我是何等的高贵尊贵,而他再怎么抬举终归是婢女所生,低贱胚子,相识一场因其还有些陛下的血脉才多看他两眼,才对他的刻意接近强忍着恶心没有拒绝。”
丞相是只老狐狸,眼睛也尖,一下就瞧见了我腕子上黎秋池赠于的那只银镯子“这只镯子不错。”
我掩面笑道“丞相您什么眼光啊,黎秋池送的,市井小摊的东西,前些天一直同他在一块儿不好意思摘下来。”
丞相浅笑,再没同我说什么,又喝了两杯茶。
我知道陛下对我依旧有所隐瞒,他把丞相留给黎秋池来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不忍。
丞相一党虽势力庞大,所谋之事唯有排除异己为天下所不容,其余的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他们其中并非没有良臣良将,大多数都甚有才能,对于大潼的国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再者,陛下之所以能从当年那四王夺嫡的惨烈局面中脱颖而出荣登宝座,其最大的功臣便是丞相,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丞相,陛下坟前的草都两个人那么高了,而丞相之求不为高官权臣,他想要的只有完成当时对陛下情根深种的自己女儿的心愿。
如此合算的买卖陛下自然是同意的,故而才有了宠冠六宫的楚贵妃。
这也是陛下无数次叮嘱我切记不可儿女情长的原因,想当年丞相一代贤臣闻名天下,不管投靠哪位皇子都能轻而易举的登上至尊之位,却因自己女儿的私情选择了当时实力最弱的陛下,陪着他出生入死,几次险些丧命。
在权力的深渊里,情为刀,所伤之人可能并非是你自己,而是身边爱你之人。
有时候想想其实丞相也挺可怜的,若不是他杀害异己的手段太过残忍,我可能还会和他做个忘年之交。
丞相说晚间还有宴席,不便在我这里留太久,我送他一直到大门口,还装模作样的叫他们的马夫走慢些,还说要改日给丞相送去些宝马良驹。
呕,假死了。
看着他的马车在我的视线里消失,我招招手叫惊蛰小满过来。
“查,黎秋池的身边有丞相的眼线,给我揪出来。”
惊蛰不解“璟王殿下身边之人不是您送去的就是陛下送去的,应该不会有。”
我翻了个白眼“这只镯子是黎秋池赠我的连你们都不知道,丞相却知道,难道不是黎秋池身边有了眼线吗?查出来之后不用暗着办了,告诉黎秋池,当着璟王府所有人的面杖杀,随便安个背主的名头就好了。”
小满“不会打草惊蛇吗?”
我冷哼一声“他今天都来跟我宣战了,还惊什么?”
丞相老奸巨猾、滴水不漏,问我镯子如此惹人怀疑的事他不可能说出口,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是有用意的。
多半是丞相发现了林城之事的端倪,他狐狸精转世不会猜不到陛下会派我彻查自己,这时候多半都夹紧尾巴,销毁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可他偏不,偏来跟我宣战,该是料定了拼经验他都能把我磨死。
这倒不假,虽说我也处于朝堂多年,见识了很多阴诡谋略,可跟丞相相比太小巫见大巫了。
既然这样,那我为何不放手一搏呢?
小满“陛下身边肯定也有丞相的人,不查吗?”
我摆手“不用,陛下那么鬼精一个人,他心里有数,我不必插手,叫人多留意就好,重要的是黎秋池这里知道吗?”
“是。”
我补充道“只要敢动黎秋池,我就不可能放过他。”
惊蛰一摆手“那您方才还说那些话,这要是璟王殿下听见了可要伤心死咯。”
我翻了个白眼“丞相虽然是来宣战的,但有些话有些戏还是要做足的,不是为了别的,仅是不给黎秋池找麻烦罢了。”
身子又不舒服上了,胸口闷闷的,有些疼痛,在风口上站久了这才想起秋风萧瑟,而太医嘱咐不可见风见凉。
唉,现在回去应该来得及。
也该休息一会了,晚间陛下还设宴宫中庆贺大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