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帮的箭矢乃是羽箭,箭身极薄,箭尾扎羽。兼具速度与穿透力。
故而,当一箭自高崖射出之时,场中没人会认为现在的周文可以躲过。
周文含笑闭眼和箭矢射出几乎是同一时间。
可这是一箭,而不是数箭……并且这一箭似乎瞄得并不准?!
当一股极致的寒意自箭头迸发之时,青龙帮的两名四级高手喜悦的神情刚起,微微抬头。
紧接着两人眼前的世界渐变为红色,然后定格为黑色。
一箭自天降,角度不偏不倚,像竹签穿糖葫芦般,带出两缕红白相间的污浊之物,随后嵌入了庭院的树干之内。
这一箭更像是剑,快剑。
两名小宗师脸上还有刚刚升起的笑意,颤抖着摸向额头正中的窟窿,下一秒,气绝!
一箭射过,一箭又出。
柳青眼神由震惊转怒。不可置信得盯着从山崖上,不断跳跃下降的身影,一指戳破对方射向他的箭羽。
来人身上沾满新鲜的血渍,自石壁下落之处,正是周文身周。
其一剑劈断周文左肩上的箭矢,封住周文身上几处要穴后,缓缓转身看向柳青。
“居然是你!!你不是逃去报信了?如何会在高崖之上!”柳青怒目而视,此刻他看向一脸沉默的剑客,再观其身上染上的喷溅的血花,心中已是明白了大概,但犹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周文会提前做部署,同样也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心意相通之人。
对于他这种从未信任过他人的人来说,实在是破天荒的事情。
“大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担心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仅此而已。”李无极将剑横在胸前,像是自言自语道。
其实已不用过多解释,在聪明人心中已有了答案。
周文担心什么?除了柳青等高手,自然就是崖壁上隐藏的弓箭手。
周文没有把握,也无法控制的,也自是天地造出的强风何时停歇。
李无极适才闪身而去,蛰伏在崖顶,摸清所有箭手位置后,并未动手,只待风停,两次射击过后,才尽数除去弓箭手。
随后利用青龙帮高手放松的瞬间,拉满弓弦,偷袭掉剩余的两名身受重伤的四级高手。
这份时机,已把握到极致。
柳青双眉一横,突然摇头笑了起来,“有如此兄弟,倒是周文的福气。”
“不过很可惜,你们做得所有计划都没有意义,因为死人没有意义!”
话落,柳青垂在腰间的右手微微颤抖,拇指在食指和中指纹路上不断搓动,一股冰冷的气息将指腹染青。
庭院内的元气似乎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扰动,无数指影在李无极和柳青相距的空间内显现。
“灭!”柳青嘴角微张,一个极淡然的声音传出。漫天指影仿佛被这个字里挟着的力量所击中,极速飞向李无极。
以及其身后昏迷的周文。
李无极眼神冷然,毫无惧色,其双手持剑,剑气在周身激荡。
画作一个太极圈。
蝴蝶剑法和太极剑法被发挥到极致。
笃,笃,笃,笃!
无数青石板被指意和剑气震飞。
十息过后。
李无极瘫坐在地上,双剑碎作数片,他周身衣袍如筛子上的孔洞般,每个洞只有极细的布丝粘连,看上去像个乞丐衣。
衣下尽是鲜血!
指意只是初窥门径,但终究比剑气强上太多,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碰撞,若不是太极剑法以柔克刚,李无极顷刻便会落败。
尘埃落定!
柳青脸色微寒,终于在此刻踏出了他的第一步,接着便是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如同死亡的号角。
此刻周文昏迷,李无极重伤将死,似乎结局都已注定。
但现实永远都比道国德云斋里说书先生讲得故事要更加精彩。
风已停,然粉花却无风自起。不知道是谁拨动了琴弦,山崖间突兀响起一声鸾鸣,随着这一声传出,漫天粉花为之一肃。
柳青皱眉停下了脚步,伸指拈下一片花瓣。
就在这时,第二个音符响起,鸾惊云涌,其音荡过这幽寂的山谷间,更加清悦。
柳青身周一尺外的花朵,像是明宗秦越蛮人月圆随音而起的欢快舞蹈般,起伏不定。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第三音再起,鸾凤合音。其音甚悦,百鸟沉鸣。
柳青额头上飘舞的几缕黑发似被某种特殊元气的扶起,然后割裂。
这位年轻的强者,心中生出强烈的警兆,耳中似听不到山间优美的和弦。他沉默顿步了很长时间,忽然将方才捏住的花瓣向前弹射出去。
花瓣射出只有一尺,然后缓缓消融。
柳青目露强光,右手中指弯曲一弹,衣角的锦袍碎下一块,飘飞而出,然后毫无意外在一尺外再次消融。
柳青身前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利刃。
天地间并没有强烈的元气波动,只有在物体飞出其身前一尺之时,天地间元气才会有极细微的变化。
此时若不是他已对意志初窥门径,或许连这点元气波动都感知不到。
便在这时第四音又起,柳青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后,他终于动了,因为他实在没有信心再听第五音。
他大叫一声,如藕节般的十根手指齐齐张开,强大的灰色指影自其身前显现,向前推进。
指影冲向一尺外的那道无形屏障,消融,然后补充。
一尺,一尺半,一尺九……
眼看这指影就要突破而出。
这时,第五音又临。与前四音余音合起。
下一刻,他狼狈得单膝跪地,似成了一尊雕像。
他试图突破一尺的动作,引来了天地间汹涌的杀机,音符组成的网将他困在原地,只片刻,他头上的横纹加深了几分,渗出血珠。
柳青有些惘然地抬头望向天空的花朵,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惊恐还是受伤的缘故。他艰难地看向琴音传来的方向,终于将五道音符的韵味品了出来,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自言自语道:“一曲凤栖桐,天涯觅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