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追寻母舰
“洪~雨~！”突然一声长远的呼唤声传来。
“谁，谁在叫我？”洪雨问。
“洪~雨~！”
洪雨听出是芸儿的声音：“芸儿！你在哪里？”他寻找声音的来源。
“洪~雨~！”
又是一声长呼唤。这呼唤声无法确定声源，她就在宇宙深空一波一波徊荡着。
洪雨打了个颤栗，大脑渐清醒过来。
任从岿仍在絮絮叨叨：“对，改变方向、改变方向，朝着地球去！……”。
改变方向？洪雨赶紧查看了方向指示，发现飞行航向真的在改变！他大吃一惊，重新调回航向。
“回地球！回地球！”任从岿继续念叨。
理智重新回到洪雨身上，他说：“就凭我们这两飞行器，不可能飞到地球。”
任从岿沉默了一阵，又接着：“我是说，先飞往秦琼星，那里有往返地球的宇航船，可以搭乘回地球。”
“秦琼星也到不了，我们的飞行器没有这么强的续航能力。只有紧追母舰我们才能获救！”
“胡说！你是想把我骗回星地号吧！”
“这……，”洪雨见难以说服：“好吧，要不你自己飞秦琼星，我的小飞行器无论怎样也是到不了的，我回星地号。”
对方又沉默了，随后传来一声叹息：“你怎么证实到不了秦琼星？”
“你自己不会在计算机里输入数据查询吗？”
“在哪里、输入什么数据？”
洪雨暗想：原来他连这个都不会？于是说：“好吧，你按我说的做……”
任从岿照洪雨的话操作一番后沉默许久，最后终于说了句：“那么，我们一起飞回母舰，这样没问题了吧？”他心里暗自算计：回到母舰后他必须紧紧抓住洪雨当做人质，这样自身的安全才有保证。
“这样还是不行啊！”洪雨说。
“怎么还不行？”任从岿紧张地问。
“你看，我一直拖着体积数十倍大的救生舰航行，是无法追上母舰的。”
任从岿原本有意借助缆索，让洪雨一直牵引着他的救生舰飞行。他想：不能放开巡航器，这样那小子就溜不了。
“要不，让救生舰带着巡航器飞行吧？”任从岿说。
这正是洪雨想要的。巡航器正处于能量消耗过多的危机中，而救生舰航程能力远超巡航器不说，在未满员的情形下续航能力更是强大，这样正好能解救巡航器。
“好吧。”洪雨回道。
“不过……”任从岿拖长声音：“不过……”
洪雨有些紧张，不知他又要挖什么坑。他担心若让对方看出巡航器动力不足，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不过……，哼，你要指示航向，”任从岿顿了顿：“就是说你要给我发送航向指令。”
洪雨明白了，任从岿已失去航向识别能力，这让洪雨发现撑控局势的主动权。但是他必须小心掩饰自己的致命弱势。他有意拖延不答，显得很犹豫。
“你必须给出正确的指向，否则我们将一起困死！”任从岿有些急了带着胁迫口气催促。
“你确定能按我的指令航行？”洪雨不急不慢地：“你确保能正确操作？”
“难道你不希望？”
“你如果不能全力配合，略有失误我们就会筑成大难，那我们真的会被困死，谁也救不了谁。”
“我知道了。按你说的做吧。”任从岿回答。
两艘航舰在重重猜忌中，朝着室女座Ross 128星座，一路搜索着母舰信息飞去。
洪雨关闭了飞行动力，依赖救生舰的拖行，就此保存更多的能量，这使他稍稍松了口气。可是深空的绝对寒冷，依然难以抗拒，长时间的低温环境，让身体的能量在慢慢耗尽。救生舰的怛温能力虽然远强于巡航器，但是由于更长时间的体能消耗，任从岿所承受的煎敖完全不亚于洪雨。
严峻的寒冷，没完没了寻找不到确定目标的航行，又让任从岿陷入崩溃。
“你到底行不行啊？为什么飞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搜不到任何信号？”任从岿烦躁地不停念叨：“你是不是搞错方向了，离母舰越飞越远？”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时而照着洪雨的指令操作，时而粗暴地质疑洪雨的判断。
昏睡中的洪雨不断被唤醒以重新确认和锁定航向。
向来言谨慎行的任从岿，越发絮絮叨叨言语怪异，似乎赶着要把下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了，这让洪雨心烦不已。这是不是失去心智的症兆？洪雨想。
“任督大人！航行中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你若不能控制这种烦躁情绪，会干扰正常操作，严重威胁航行安全！”
“这是你对我说话？我可是你的上司，我还是任督，职务没有解除的！”
洪雨暗自想笑：他到现在还这么自命不凡自以为是！
“你们这种人目中无人爱发号施令，总想撑控别人的命运，凭什么？就凭你们生来养尊处优、自以为高人一等？”
“你在说谁？”洪雨感觉有点混乱，小心地问。
“就是你们！你们这种人自认为生来高人一等，一幅俯视众生的做派，拯救人类？开拓未来？把自己装扮得跟神一样，”
“我不明白，你这话怎么解释？至少我不是这样的吧？”洪雨问。
“虚伪吧？300年长生计划原来是为你们这些人设置的，可悲的是我们这种人被设计骗去倍葬！”
洪雨暗自惊诧：他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认知差异？
“就因为这个？可是我们上舰时根本就不知自己是否参与长生计划，更没有以此作为交换条件的要求。”
“这还用你们要求吗？你们的出生让你们天生享受着这些优势。而我们这些从最下层艰难浮上来的人，只能自己承受着所有的压力，还随时面临重新沉下去的打击！”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关于我们有什么天生优势的问题。我们只是一直很努力，一直在拼博，难道我们不该收获成就吗？”
“收获成就？你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看看？当你们收获成就的时候，想过我们这些被当成下脚料丢弃者的感受吗？”
“这、这我真没认真想过，人家收获成就会导致你们成为下脚料？”
“你有过替人扛着包袱，还要受人要挟的经历吗？有过被人设套骗了一局又一局的经历吗？”
洪雨搞不明白，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刺激，怨气这么重？
“你们挥攉着天生的优越，理所当然地收割着别人的付出，怎么可能领会到付出者的痛心和无奈？”
“这就是挟持星地号返航的理由？”在洪雨看来，任从岿此时像一颗正嘀嗒作响的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他恨不得立刻轰断那根连接的缆索，加速离去把任从岿甩得远远的，让他自己去作死吧！可是，此时巡航器还需要救生舰的动力牵引，洪雨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可恨的晶晶，她居然不肯配合星地号返航！可恨又可怜，她看不透这种人的冷漠无情，”任从岿又愤愤不平指责起路晶晶：“若不是她这样死心痴迷地追随着你，她怎么会拒绝与我合作？”
“我觉得晶晶做得没错，她这样做是对所有的人负责。”
“她对所有的人负责？可是你对她负责吗？”
“我怎么就对她不负责了？”
“晶晶痴情你，你享受着她的感情转身却又揽另一美女入怀，冷落她就像倒掉一杯白开水没有怜惜之情。”
洪雨内心一惊，认真想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无耻了?
是的，曾经沐浴在晶晶高度关注的目光下让他很有成就感，身边伴随的美女是让人羡艳的资本，这使他暗自得意。无论晶晶的好胜还是任性，矫情还是依赖，他都理所当然接受。而有时晶晶那让人窒息的监控，也令他若即若离。究竟是因为太过熟悉，有亲人的感情，没爱情的动心，还是因自私与虚荣所致？实际上就是一片混沌分辨不清。
可自从遇见芸儿，两人相互吸引相互探就，步步渐近、迷一般的爱恋，令人难以抗拒不知不觉墜入其中。
想到这里，洪雨又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错，毕竟，感情这东西就是凭感觉的嘛。
“感情这事，旁人是不合适评价的，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太多。”洪雨感觉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打了个哈欠勉强回应。
“好吧，不评论你的什么感情，但是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对待江芸儿？再继续倒掉一杯白开水？”
“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你全单照收地享受着她们的感情付出，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承担什么责任？”
“她们选择了我说明她们有眼光，因为她们选择的是优绩股而不是垃圾股，如果她们选择的是垃圾股（洪雨心想：比如你这种人渣）那才是该为她们心痛。”洪雨觉得眼皮沉重、越来越困了。
“自以为是的傲慢就是你们这种人的德性，踏着别人的身体前行视为理所当然。你明知此生不可能陪伴芸儿，仍然不肯放手，这之后你准备怎么收场？”
“这……”洪雨感觉心被扎了下痛，顿时清醒了些。
“又是没认真想过是吗？你只是不愿直面事实、刻意回避，这都是因为你太过贪婪！”
“是这样吗？我真的太贪心吗？”洪雨默默问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强睁着眼，大脑里努力回放着与芸儿相遇的一幕幕：我太贪心了吗？
任从岿喋喋不休的声音似催眠曲，越飘越远。洪雨终扛不住沉重的眼皮，一阵阵睡意袭来，进入晕睡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洪雨被一阵猛烈地晃动摇醒，他急忙抓紧操纵杆极力想稳定船身，可是这样做显然无效，他朝视窗外望去，发现巡航器被牵引索拉着绕着救生舰像砣螺一样做着大廻转。“怎么会这样？！”洪雨检视了仪表指示，发现航行正在偏离预先锁定的方向。是任从岿改变了飞行方向，由于改变幅度过急，扰乱了稳定飞行的状态，导致牵引索一端的巡航器出现大幅度进动。
洪雨急促地呼叫：“救生1号！救生1号！你已偏离了航向！你已严重偏离了航向！”可是对方没有回应。
“救生1号，你正在进行危险操作！你要做什么！”洪雨再次大喊。这时他听到一个喃喃自语声：
“你看见了吗？前面出现了光芒，那是温暖的、是生命的光！我要到那里去，我要到那里去！”
洪雨看到前方出现一个闪亮的光团，他很吃惊，这在原定飞行航向上本不应有的！一时也无法判断那个光团是什么，他只得继续大叫：
“立即停止错误操作！你到底要做什么！”
喃喃低音突然变成狂暴的叫喊：“去他妈的这满世界的黑暗、满世界的寒冷！受够了！”任从岿完全不顾洪雨的警告继续喊：“我受够了！我要飞向她！我要飞到她那里去！”
现在必须先制止巡航器的进动旋转，否则可能造成两舰相撞严重后果。洪雨小心翼翼地启动引擎，先是放松了牵引索，之后改变角度，与廻转反向加速拉紧牵引索飞行，反复数次总算成功止住巡航器的进动。
重新关闭引擎后洪雨才清楚意识到，任从岿已经拖带着巡航器扑近了亮团，亮团比之前增大了数百倍，能感受到亮团释放出的热能缓缓输入全身，艇内充满了久违的温暖让人倍感舒适，洪雨几乎难以抗拒地全身心沉浸在温暖中，令人难以舍弃。直至艇内温度持续升高，洪雨突然清醒过来：极度的危险可能正在等着他们！
洪雨再度不停地呼叫任从岿校正航向，可是任从岿仍然一意狐行！巡航器内开始处于超高温状态，洪雨已大汗淋漓。而由于救生艇更强的防护功能，任从岿并未感受到高温来袭，他仍然毫不犹毅向前狂奔！光球携带的强电离场开始引致仪表指示乱跳，炽热的灸烤让洪雨一刻也不能再等待了，他迅速操起激光炮轰断牵引索，打开巡航器引擎全速逃离！
直到任从岿也感觉到高温难耐时，混乱的仪表指数让他意识到不妙慌忙调转航向，此刻救生艇的飞离速度已经无法逃脱巨大的高速光团了！这是一个未知恒星暴发抛射出的巨能量团，此时正一路追逐着救生艇，瞬间光团核心横扫而过！“轰！”的一声，任从岿只觉得眼前一阵强光爆闪……
逃离的洪雨再次发现救生艇时，它正朝他飞来。他驾驶巡航器飞向救生艇并呼叫，这次回应的又是一片寂静。洪雨绕救生艇又飞了几圈，呼叫依然没有得到回答。红外监视测出救生艇已无动力，只是在以惯性飞行着。
“任从岿又在挖什么坑？还是这回真挂了？”洪雨心生疑窦，他打开领航遥控，调整频率与救生艇对接，准备对救生艇进行遥控领航。但是系统不停提示，目标信号无法对接。洪雨考虑良久，最后决定抛出牵引索再次抓住救生艇。
重新调整航向，继续向着追寻母舰的方向飞行。警示系统又在不时响着巡航器承载超限的提示音。
逃离炽热的巨能光团，又重新陷入没有尽头的寒冷和黑暗。洪雨小心翼翼地吸吮着剩下不多的高能营养液，运动气功调节呼吸与心跳，以保持最低限度体耗。关闭了所有暂无用的仪器和显屏，耳边只有推进器发出的轻微嗡嗡声。不停搜寻那等待渴盼的信号出现，长久的寂寞深度的寒冷，引爆大脑神精无序膨胀，穿梭在混乱的时间维度：父母亲在眼前不断闪现，他们伸出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洪雨的脸颊，笑而不语凝视着自己，慢慢地他们在一片白色云雾中渐渐隐去。从他们消失的迷雾中，晶晶走出来，挥舞着双手对他大声呼喊着什么，但是自己什么也听不清；紧接着出现了幻觉中的星地1号舰，舰上有自己的兄长，他晃着不成比例的大脑袋很可笑地在自己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得自己头都晕了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突然他抱着自己使劲摇，洪雨被摇醒。
此时巡航器正不停地晃动，洪雨抓紧操纵杆极力想稳定船身可是未能止住，原来是异常进动又出现了。这次换成救生艇像砣螺一样绕着巡航器做着廻转，导致巡航器不能稳定飞行，有了上次操作经验洪雨很快将其搞定。洪雨感觉体能在快速消耗，他无力地喘息着，寒冷把体内的能量一点一点地抽走，血液似乎已凝固，意识在渐渐模糊，洪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愿进动不会再出现，否则只能放弃救生舰了”他想。再次校正航行方向，检查引航信号扫描接收设置，确认遥距领航的接收器已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