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来,谭明河见谭跃鲤已经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便轻轻地将他放在草地上,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他的身上。
见周围无人,谭跃鲤又睡着了,谭明河便轻轻呼喊道:“昆仑镜,昆仑镜。快出来,我有事找你”。
待她唤了三、四次后,一抹光影才从她的身上出来,化为了一块虚影的镜子。
那昆仑镜知道她要说什么,便直接堵了她的问话,直接说道:“这谭家村在你的记忆本就是一抹虚影,这个红尘里的谭家村的命运如何,我确实是不知道。但你注定要踏上修仙之路,修仙之人尘缘淡薄,你可懂你终究有一天会离开他们?”
“我懂,我明白。只是我阿娘怎么办?还有这疫病可有解救之法?”
昆仑镜在沉默了一刻钟之后,慢慢说道:“天命已定,这谭家村的人自有定数。”
见昆仑镜磨磨蹭蹭半天只给了这么一个结果,谭明河真是无语问青天,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还真不如不问。
反正回去了也没事,谭明河便重新坐下来,盖好搭在谭跃鲤身上的外袍。
一阵凉风吹向山坡,她看着夜空中星河璀璨,星光流泻千里,星河中坠落一颗流星,向着遥远的天际划去。
待看够了风景,夜里待得太久也会着凉,她便叫醒了谭跃鲤,各自回了棚子。
村子里的人不多,四个棚子便够住了,谭明河和谭氏与刘婶挤在一个棚子里,她回来时,刘婶已经睡下了,发出一阵阵呼噜声。
谭氏正在挑灯补衣,夜里光线暗,谭明河怕她伤了眼睛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阿娘,怎么还没睡?”
“明河回来啦,跃鲤怎么样了?”
“好多了,应该没事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凡事都爱藏在心里不说。”
“阿娘,别担心。跃鲤哥哥什么都懂,等他想清楚就好了”。
谭明河借着模糊的灯光,见着谭氏苍白的脸上氤氲着淡淡的红晕,伸手一摸,谭氏的额头略有些发烫。
“阿娘,这些留着有空再做吧。今天身子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就是头有些疼,无碍的。那我先歇了,明河,记得睡觉前把灯灭了”。
待谭氏就寝后,谭明河灭了灯,默默地躺在茅草铺成的床榻上,黑暗之中她翻来覆去也毫无睡意,最后只好开始尝试引气入体。
这些日子虽然日日奔波逃难,但每当入夜等谭氏她们都睡了之后,她便开始打坐。
虽然关于以前的事情记忆有些模糊,但她依稀记得上个红尘里师尊是在冬至时带她回的山。只是为何后来再无谭家村的任何消息了?
按照昆仑镜所说这个红尘的事情,大部分都遵循着上个红尘的命运轨迹,如果自己注定去谈氏,那谭家村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位置呢?
*
罗城城门下。
城门下依旧是那些面色冷峻的黑衣修士,那身材怪异不协调的头小身大的修士牧野也在,谭明河实在是不想与他讨药,但在山坡那待了几日,村里的好些人都开始发热,年长的几乎全军覆没,个个躺在床上发热,说着胡话。
除了她和谭跃鲤,还有谭陶和谭月儿四个孩子还没有发热的征兆,大人们都倒下了。
若是一直如此,他们也只会像是母鹿被猎杀后的小鹿,只能待在原地等待着已知的命运。
谭明河决定去搏一搏,上次那些修士既然知道有疫病,他们时常接触来罗城的异乡之人,却没有得疫病,那这罗城必定有能救治或者预防疫病的药。
若是赌赢了,那村里的人就有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当她和谭跃鲤、谭陶、谭月儿商量这件事时,他们并没有反对,谭跃鲤略作思忖后说:“求药可以,但还是我们去吧。明河,你最小,去了也帮不上忙”。
“跃鲤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若是村子没了......”
“我们一起去”。
“对,飞鱼哥。若是这次成功了我再也不叫你飞鱼哥了,老老实实叫哥哥成么!”
谭陶略微扬起小下巴,黑亮如葡萄的眼睛泛着丝丝笑意。
见着他们一幅幅信誓旦旦的模样,谭跃鲤却是不信的,谭陶,谭陶,数他最淘。
谭跃鲤自小和谭陶一起长大,又岂会不知道谭陶的性子,只要他一开口,这飞鱼哥的爱称想来很难摘掉了。
但此刻对着这些黑衣修士,几个孩子都有了些怯意。
谭明河正欲上前时,谭跃鲤直接将她拉到身后,自己站在了那些修士面前。
他先是向那些修士行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各位仙师,上次是我无礼唐突了各位。此次特来道歉”。
那高大的修士牧野见到谭跃鲤,又想到自己上次当众被一个孩子呛声,如今这小刺头又来这儿,他之前被几两好酒压下去的怒意又在胸膛里燃烧。
“哦,你们几个小屁孩过来有何事,大人呢?”
谭明河隐隐约约觉得这人的眼神泛着恶意,便越过谭跃鲤,抬起头直视着那修士说道:“这位仙师大人,可有预防疫病的药?我们胆小,村里的人好面子,我们便瞒着他们过来求您赐药”。
“你们倒是鬼灵精,可惜这药确实是不能给你们”。
“为什么?”
“且不说这药是医修废了无数珍稀药材和灵石才制成的,你们几个破小孩和那些臭难民有何资格拿到这药?”
谭跃鲤听到这句话,又想起了前几日这人将他们比作蝼蚁,到底由于年纪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双红通通的眼,直直地盯着牧野。
牧野被这狼崽子一样的眼神吓得心一惊,但转瞬便将这种莫名的情绪压抑下来。
他虽然只是牧氏的一名下修,牧氏以武修立身于谈、李、牧、沈四大世家之一,顶着牧氏的名号,他平时也不少作恶,但这罗城处于牧氏领域的边界,他之上再无实力更高的修士。
若不是这段时间疫病四起,他被城主几壶上好的刀子烧酒和那恭维吹嘘的话骗得来此处镇守,此刻又怎么会被一个半大的孩子挑衅!
想着这些,牧野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怒气,揪着谭跃鲤的衣领便把他提了起来,正欲将他教训一顿时,突然被一剑刺中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