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不过数日,众人便到了扶夷江。
江面平缓如镜,清澈见底。两岸奇山异石倒映在水面,碧水蓝天一色,偶有渔民撑着一只长蒿,一叶轻舟自江面缓缓划过。
越过扶夷江便可直接到新宁沈氏,许是想到要见到某一个人,谭明河突然有种怯意。
明明不过半月,她却恍若隔着雾,看不分明记忆中的人。
在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她仿佛也曾见过这样的山水,一样的湖光山色,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身边人的面容。
见谭明河一副恍惚的模样,谈皙允以为她是这几日连日御剑疲乏所致,便开口提醒道:“明河,申时左右便可到新宁沈氏”。
傅皎早已经看穿某人,揶揄道:“哎哟,大师兄,明河指不定掰着指头在数什么时候能到呢~”
赤珠好奇地盯着依旧神游方外的谭明河,扯了扯她的袖子。
“哦,知道了”,谭明河答道。
谈皙允皱了皱眉,他仿佛从谭明河的身上捕捉到了几丝若有似无的情愫,虽然四大世家有过联姻的先例,但沾上利益的姻缘往往总是含恨收场。
沈西洲虽好,但也仅限于君子之交。若是明河跟他在一起,怕是前路坎坷。
谭明河并不知道一向正经的大师兄已经替她脑补好了坎坷的情路......
待终于到了新宁,看着崀山下的小镇,待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时,谈皙允说道:“直接去沈氏吧”。
谭明河听见这句,突然紧张起来,她转过头,急急地问道:“快帮我看下,我的脸还是干净的吗?”
谈皙允:“........”
傅皎:“呵呵,女人”。
谭明河跺了跺脚,又重复了一遍:“快说啊!”
赤珠摇晃着脑袋,正在玩一根傅皎上供的拨浪鼓,她好奇地将拨浪鼓摇了又摇,听见谭明河这句,昂起头,甜甜地对谭明河说道:“阿姐好看极了!”
傅皎内心:阿呸,小马屁精!
无论是什么年龄段的女子,对夸她好看的人总是不吝啬笑容的。
谭明河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拢了拢并不存在的鬓角,笑着对谈皙允和傅皎说道:“走吧!”
修仙世家自诩与凡夫俗子之流不同,因此常以灵气汇聚的仙山洞府为安身之处,比如金匮谈氏隐居深山,太白李氏隐居于秦岭。
当然也有沉溺于世间繁华的,像是荆楚牧氏就身处繁华之境,常与民间皇帝称兄道弟,一个借享人间极乐,一个贪慕虚无的长生,妄求得一枚长生之药。
由于新宁沈氏与其他四大世家不同,是入世的医修,他们虽修长生道,却不同于其他的修士高高在上的仙人姿态,是一副救死扶伤的菩萨心肠。
当站在写着新宁沈氏几个字的大院门口,傅皎揉了揉眼睛,这院子看着占地倒是广,装潢又雅致,但看着真与凡人的住宅一样。他怀疑地看了又看,但接引的弟子接过请帖之后,一副慎重又有礼的模样,像极了某一个人。
几人跟着接引的弟子绕过曲折的回廊,穿过一个又一个庭院,走了快两盏茶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
当到了大厅时,未闻其声先见其人,一声爽朗豪放的笑声传入耳中。
“几位小友,我早已恭候多时”,沈归一捋着胡须笑着说道。
听见这一句,一行人恭敬地向沈归一行了一个礼。赤珠也有学有样地照做,乖乖地向沈归一行礼。
沈归一生得极高,站着时像是一棵高大挺立的树,给人以压迫感。若说沈西洲是温柔缱绻的温柔公子,那与他有三分相似的沈归一则完全不同,整个人凌冽又刚硬,像是刚锻造出来淬过水的剑,冒着沸腾的雾气。
这人分明看着是笑意,整个人却像是冰中带火,谭明河看着都生了怯意。
我的乖乖,都是一个妈生的,沈归一怎么和沈西洲的区别那么大?
赤珠拉着谭明河的袖子,怯怯地跟在她身后。
谈皙允上前,向沈归一行了一个礼,说道:“沈掌门,我等奉师门之命,邀请您及亲眷参加仙门大比”。
待说完这句,谈皙允恭敬地向沈归一递上了请帖。
沈归一接过后,打开便见到潇洒肆意的几行字,这草书绝逼是谈伯严写的,鬼斧神工的字迹跟谈伯严本人的画风完全不符,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沈归一嘴角抽了抽,但由于他的身高足以傲视群雄,谭明河只看见了沈归一的下巴,她也不矮啊,这种仰视别人的感觉真不好,尤其是脖子特别酸疼。
见几人昂着头的模样,沈归一抱歉地一笑,说道:“是我疏忽了,各位先进去坐下吧”。
“那便多谢沈掌门”。
待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沈归一说道:“这一路诸位都辛苦了,我已派人备了一些小菜和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
谈皙允笑着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与傅皎的馋样相比,谭明河倒是有些失落,她坐立不安,等了半天也未看见想见到的人。
许是到了[心动]期,谈皙允对从前不明白的情感二字也有了更新的理解,当然不止于男女之情,到了这个境界,人对各种爱憎别离的感触更深。
若与从前的冷若冰霜相比,谈皙允像是冰山融化,在霁月清风之间,终于露出了属于人的鲜活之气。
谭明河和傅皎倒是没发现谈皙允的变化,毕竟整日与他相处,早已习惯成自然,只觉得大师兄最近脾气好了很多,就算是傅皎再作妖,也没过于责罚他。
由于离用膳的时间还有一会儿,赤珠又是小孩子心性,根本无法在一个地方多待。见赤珠无聊地把玩着帷帽,谭明河起身向沈归一行了一个礼,说道:“沈掌门,可否容我带舍妹出去转转”。
沈归一大手一挥,答道:“无碍,去吧”。
终于解放了,赤珠兴奋地拽住谭明河的手,蹦蹦跳跳地拉着她往外走,大厅内的几人见状皆是一笑。
沈氏的庭院占地极广,除了曲折的长廊和繁复的庭院,还有各式的花卉药草,看着琳琅满目,闻起来又是异香扑鼻。
由于跟着兴奋的赤珠到处乱晃,谭明河早忘了来时的路。
当她听见鼎沸又热闹的人声,她下意识地带着赤珠循着人声而去。
拥挤的药堂里,男男女女,黄发垂髫,各自叽叽喳喳地向大夫诉说着自己的病痛,而她,隔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温柔的黑衣公子。
他温柔的眼里虽有疲倦,但依然悉心地为病人诊脉。
谭明河看着他,嘴角不自觉抿起,眼里全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虽与君长别,但再见依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