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河看着黑袍修士的残魂,那缕残魂明明是看着她,却像是在她的样貌中找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是赤珠带你来的吗?”,李远宁的声音近乎缥缈,可谭明河还是听清楚了。
赤珠?难道就是那条赤蛇?
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可那一条蛇,哪里算得上珠子般圆润可爱,也就赤字还勉强符合它的外貌。
谭明河犹豫了片刻,答复道:“嗯,前辈认识我阿娘吗?”
现在的李远宁本就只是一缕残留的神识,他晃了晃脑袋,面色迷茫,疑惑地看了眼谭明河,问道:“琉璃,是你吗?”
呃,看来残魂的意识浑噩不明,前一刻还能正常交流,这会儿已经开始分不清人了。
只是琉璃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啊!
阿娘留下的木簪,在簪尾处就刻着琉璃二字,那是阿娘的闺名,这个人怎么知道?
不过是一缕残魂,谭明河觉得这人也可怜,虽身陨在绿水青山之畔,却是抱憾而终。
锦帕上绣的信,还有琉璃二字。
眼前的修士应该是阿娘的故人,她在这个红尘记忆从逃难开始,若是阿娘真的认识修士,一村子的人又岂会命丧罗城?
泥已销骨,阿娘早已经身死魂消,凡人又何来转世重生,不过归于大地。
世间再无琉璃色,再无谭琉璃此人。
李远宁走到了谭明河面前,指尖轻点,一股莫名的力量窜入了她的神识之中。
“昆仑镜之识?”,恢复了一丝清明的李远宁查探了她的神识之后,面带疑虑之色。
“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由于紧张,她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李远宁松开了指尖,他看着谭明河,眼中全是悲哀与愧疚。
他想触碰一下谭明河,手却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满眼皆是悲哀之色。
“我不过一缕残留的神识而已,明河,我是李远宁,你的父亲”。
父亲?
她何曾有过父亲?
若是有,阿娘岂会颠沛流离那么多年?
见谭明河戒备的模样,李元宁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年少下山历练时遇到了你阿娘,后来就有了你,赤珠还是你在山涧里捡到的”。
忆起了从前,李远宁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他接着说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很危险,所以我骗了你阿娘,和她约定好了今生再不相见”。
本是一时之计,可是谭琉璃却当了真,带着孩子远走,再也没有找过他。
也幸亏没找过,否则对着一片断壁残垣,只会让她徒增伤感。
“谁知道,她带着你一去不复返,我被仇家重伤,赤珠找了这个地方让我躲藏疗伤。
本想一举渡劫,结果却命丧于此。
能再见到你,真的,真的太好了。明河,你跟你阿娘很像,很漂亮......”
赤蛇对她的熟捻不是作假,当赤蛇出现在船头时,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怪不得它虽不懂人言,却能在一片水域之中准确找到她的位置。
那眼前的人,说的话应该也是真的。
为何她的亲人只能隔着生死相见,天道如果真的怜悯她,为何不能给她一个圆满。
“明河,你的神识中为何有昆仑镜之识的烙印?”,李远宁思忖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重生这种骇人听闻之事,谭明河犹豫了片刻,才长话短说告诉了李远宁。
这个秘密她藏了太久,说得词不达意,磕磕绊绊。
大概讲了她为治半魂之症而下山,被牧珏设计引到谭云柚面前,险些被夺魂,又因为昆仑镜来到这个红尘重生。
好些都没讲清楚,李元宁却是听懂了。
李远宁仔细捋了谭明河所说之事,他历经世事,虽是一缕残留的神识,但生前的记忆却还是有的。
有些事情,他必须告诉他的孩子,这也是他在弥留之际,强撑着留下那些话的原因。
只要不踏上求仙问道之路,他的孩子就算做一个凡人,也会平安到老,可是,一切早已经成了定局。
李远宁决定将一切都告诉她,是非因果都靠她自己判断。
“明河,天道从未有过修正之说,你生来本就神魂有异,半魂分裂还是有可能的,你和另一个半魂本就是一体双生,二人共用一魂”。
“这怎么可能?这世间怎么会有两个人用一个魂魄?”
谭明河听见这句话惊愕至极,但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明白了那些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大能的修士身陨转世,若是被夺舍也是有可能的,你的另外一个半魂应该是被夺舍之人吞噬了,因此在上一个红尘里你沉睡,而她苏醒着,在她重创之际,你才得以挣脱,生出独立的意识”。
这个可能,她从未想过,这种情况可谓是天方夜谭。
但若真是如此,怪不得在谭云柚利用庄周梦回之术和昆仑镜也没有办法和她融合。
勉强拼凑在一起的两个残魂,强行分开之后又如何再次融合?
昆仑镜之识选择了她,还诓骗她,用模棱两可的事实来让她甘愿去改变一切。
果然,她这一生真是愚蠢之极,被骗了还不得不继续背负着改变一切的命运。
李远宁看着紧皱着眉头的谭明河,安慰道:“明河,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重来一次,你还有很多选择”。
天道之意哪有那么容易反抗,谭明河很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天道之意。
她所见、所感、所遇之人,不过都是天道在无数剧情里挑的随手掷给她的。
那么,这次遇到李修宁,又是为了什么?
“那你我的相遇,又是为了什么?”
很久都没有遇到可以毫无保留说出一切的人,谭明河渴望从眼前的人,她陌生又熟悉的父亲那里得到一个安慰。
李远宁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谭明河,时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记忆里的粉团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可惜,他没机会看着她长大。
“明河,一切自有缘法。或许,这是天道对我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