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其人先见其声,只是这声音听上去也并不那么友善.......
谈皙允还未来得及回答,木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鹤发年迈的老人走出门来,他身穿鸦青色短袍,下着同色衬裤,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如柴火棍一般的又黑又细的小腿。
老人一脸戒备地瞧着谈皙允和沈西洲,手上拿着一把铁楸,直直地对着二人。
见谈皙允一副无措的样子,看来并不擅长与执拗的老人打交道,至于谈皙允要问的东西,沈西洲早已了然于心。
沈西洲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本就看起来和善之际,七分笑意,三分疲倦之色,往往特别容易让人放松对他的戒备。
他的步子很慢,又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虽是一身黑衣,但看起来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公子模样,他慢慢走近木门,试图安抚拿着铁楸,一脸戒备的老人。
沈西洲轻声说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们来这只是像您打听一件事情!这个是给您带的莲蓬,您尝尝!”
沈西洲从纳物囊里掏出一大把莲蓬,青翠欲滴,明显是刚才在莲花湖里随手摘的,上面还带着几滴将滴未滴的露水。
冰块脸看见这一幕,难得有了多余的表情,谈皙允的嘴角一抽,颇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样子,毕竟他以为这种事情只有贪嘴的谭明河才能做出来。
想到谭明河,谈皙允觉得这个岛也不大,她和傅皎怎么还没有过来.......
老人看来是一直呆在这个岛上,极少出去,见了新鲜的莲蓬,神色稍微有些松动。
“说吧,何事?”
沈西洲顺势将莲蓬都递给了老人,那老人客气地推拒了一番,在沈西洲正要收回手之时,又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
由于收了礼物,老人的神情似乎有些松动,沈西洲趁势而上,准备一鼓作气打听出他们想要的消息。
沈西洲问道:“您知道柳氏的人都葬在哪里吗?”
“柳家?哪个柳家?”,老人眉头一皱,似乎是在思索。
“上一任县令柳知书一家”,沈西洲轻声说道。
一听见柳知书三个字,老人的脸色骤变,手一抖,像是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后,他直接把莲蓬往沈西洲手上一塞,怒气冲冲地说道:“不知道!快走!这莲蓬还给你!”
沈西洲劝慰道:“老人家,您稍等下,我来这里除了柳家的事,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您打探来这的修士究竟是何人!”
“那柳家一门惨死,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失火”。
“这几年一直有修士来这个乱葬岗吧,若是您真的想长眠于此的人从此能够真正得到一个安息之地,那就应该告诉我们,他们是谁?”
“我,我,我不能说!”,老人摇着头,直接拒绝道。
见事已至此,沈西洲心想:难道这一次要白走一趟?可若是再来一次,可能还会是同样的结果。
要不,换个队伍,再来一次?
*
此刻,孤岛的另一侧。
谭明河和傅皎发现了一处有几分怪异的坟地,这处坟地的地势偏高,在这岛上也算作是一处稍微干燥的地界了。
只是这里阴森地过分,高高的林木遮天蔽日,遮盖了苍穹,连一丝微光都透不进来。
泥土散落,棺木外开,隐隐可见焦如木炭的手骨。乱碑几座,歪歪斜斜地写着“柳”字。
柳?这难道是她想的那个柳氏?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谭明河正欲靠近,却发现傅皎还死命地拽着她的袖子。
“乖孩儿,阿娘过去看一哈,你松开下嘛~”
“谭明河,你能耐了,翅膀硬了是吗?敢占师兄的便宜了!”,傅皎又羞又恼,立刻反驳道。
谭明河有意逗一下傅皎,她故作冷淡地说道:“师兄,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哦!”
一听这句,傅皎立刻松开谭明河的袖子,还顺便抚平了被他弄出的褶皱,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全是乖巧。
解决了这个胆小的兔子,谭明河准备去那棺木旁看一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当她打开其中最大的一具棺木,却见一个焦炭似的骨架和一具森森白骨并排躺在一起,两具骨架上居然还是一套成对的破旧的红色婚服。
生同寝,死则同穴么。
焦炭似的骨和白骨躺在一起,谭明河却突然想起了美人图幻境里的王权一和杨絮如。以魂身成鬼仙,到最终也只求得了一个虚假的圆满。
不对,柳,柳氏,那这具被烧焦的骨架极有可能是王权一!王权一的妻子柳氏也葬身火海,不见她的枯骨,那白骨只有可能是杨絮如了......
是谁替他们收了尸,还将杨絮如和王权一合葬在一起?
谭明河和傅皎突然听见一个童声,怎么有些耳熟,回头一看,却是王年年。
王年年拿着一叠纸钱和祭品,他歪着头,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谭明河见王年年神智清明,想来应该是被夺走的魂已经回到了正位。孩子无辜又明亮的眼神本就无邪,但在这坟地间出现一个孩子,就显得特外怪异了。
谭明河本能地觉得有些莫名地不舒服,但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见着是王年年,傅皎紧张的情绪也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好奇地问道:“年年,你怎么在这里呀?”
接下来王年年的一句话,让谭明河浑身都起了寒意。
“爷爷带我来拜祭阿爹和阿娘呀~”,王年年甜甜地说道。
明明是孩子稚嫩无邪的笑,谭明河却如同被冷水泼过,浑身都在战栗。
他说的是阿爹、阿娘?王年年就是柳氏灭门一案的遗孤?
可棺木中明明、明明是王权一和杨絮如......
王年年的爷爷究竟是谁?
幻宅、遗孤、老仆、杨絮如、合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切的因明明只是一出薄情郎的戏码,可是究竟是谁的手,翻云覆雨,鬼仙也不过是两枚棋子,背后的人究竟想用魂佩做什么?
“明河,捂鼻子,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