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缨知道此时抬头直视君主是为无礼,便规规矩矩地跟在爷爷后面低头行礼,
“臣古岩,拜见陛下,”爷爷洪亮如钟的声音一出,丝竹管乐之声便默契地停下,古岩戎马一生,战功赫赫,想来这宫里的人也是极为尊敬他的,
“臣女古缨,拜见皇上,”古缨低着头,清脆的声音一扫之前乐器的绵柔,倒是清清凉的抚慰人心。
“哈哈哈哈,好好好,起来吧,这就是古缨吗?抬起头,给朕看看,”南华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他亲自封的护安县主,八岁就有县主之位,以后只会更加尊贵,南华帝这是爱屋及乌了。
帝王命令不可违,古缨轻轻地抬起头,眼睛却毫不畏惧地与南华帝四目相对。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众人的吸气声,好美的女孩!不同于宫里嫔妃的端庄成熟,不同于公主的娇贵可爱,不同于舞女的性感妩媚,古缨年仅八岁,她的美不带任何侵略性,却让每个人都不禁想象,此女长成后,是何等模样。
纵使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南华帝,看见古缨的一霎那也失了神,古缨与他对视,却无意中捕捉到了这个威严俊朗的帝王表情中的恍惚,还有一丝……狰狞?转瞬即逝,古缨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果然,我南华的女儿,个个出色啊,哈哈哈哈哈,”随着南华帝的一声赞叹,殿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众人分分夸赞起古缨,只是这声声话音中,又有几分真心,便无人可知了。
人到齐,晚宴也就开始了。古缨随爷爷入席后,便看见旁边席上,一个少年正对着她挤眉弄眼,那火红的一身袍子,不是拓跋焱又是谁?
古缨无语,貌似她和这位火将军仅有一面之缘吧,熟络成这样,还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
其实这也不能怪拓跋焱,皇家设宴,虽说是家宴,可阖宫受宠妃嫔,她们的皇子公主,有权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竟百号人,加上乐手舞女,就更多了,性格开朗的拓跋焱深感无聊,可偏偏他斗嘴斗不过大哥江携笛,二哥林将军正常不出席这样的场合,四弟山将军是个木头脑袋,跟他说话没意思透了,原本还有九哥可以同他解闷,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却突然告病请辞,真是有气没处使,看着面前这些莺莺燕燕,他都要睡着了!
正巧古缨一来,拓跋焱激动坏了,要不是古缨的爷爷古岩是自己师父,是他生平最怕之人,拓跋焱一定巴巴得坐到古缨旁边去了。
古缨这时正“被迫”和拓跋焱进行眼神交流,无意间听到南华帝的一句,
“灼儿,老将军班师回朝,你可要好好和他学武功,风林火山,加上个洛九,你当排老六了,”
这句话平平无奇,无非是皇帝对自家儿子的教导,可回答的那人声音一出,古缨的瞳孔便瞬间放大,
“父皇,儿臣必不负所望。”
竟然是他!
战思灼!居然是他!
刚才忙着应付拓跋焱,倒是没来得及环顾四周,那斜对面的坐席上,一样的俊朗五官,一样的风度翩翩,一样的温润如玉,不是战思灼又是谁!
古缨眼中滔天的怒火瞬间燃烧,你杀害师父,灭我特工处,让我死无全尸,你仁德的面孔骗了所有人,没想到,重活一世,还能再遇见你!
她急火攻心,连手里拿着的筷子都抖动不止,旁人忙着交际自然无从发觉,可坐在他旁边的古岩却是发现了,他察觉到孙女的异样,轻声询问,“缨儿,怎么了?”
爷爷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古缨的怒气生生压下,是啊,这是古代,就算有容貌一样的人也实属正常,战思灼的出现,让她冲昏了脑袋,现在静下心来分析,那人不一定就是前世的仇敌,还是再观察一下为好,想通后,古缨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笑着对爷爷说,“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晕,”
“嗯,我最近也会时常有些头晕,应该是缺乏休息,今日回去早些就寝不可贪玩,”古岩关心孙女的身体,开口安慰,
附近的拓跋焱自然也发现了古缨的不对劲,他顺着古缨的目光看去,璟王?
“这丫头,看着璟王干嘛,他有我帅?”拓跋焱在内心自恋的想着,再也忍不住,悄悄地起身,“礼貌”地将古缨旁边的人请走,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南华帝给古岩设的位置原是在自己旁边,因古缨是女眷,所以只能坐在下方,和皇子公主们同座,一见到拓跋焱来,古岩便凶巴巴地问,“臭小子,你来干嘛?”
“师父,我这是看小古缨一个人无聊,来陪她解解闷,”拓跋焱这个混世魔王在古岩面前秒变乖巧,陪着笑脸说道,
“皇上唤我上去,你在下面和缨儿待着,不得胡来,”古岩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很明了的,自己的这四个徒弟,唯独拓跋焱最为开朗纯真,毫无心机,缨儿有他陪着说笑,自己倒也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拓跋焱咧开笑脸,伸手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目送着古岩离开。
“你来干嘛?”古缨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看着一旁的拓跋焱,没好气地问,
“每次设宴,师父总会被皇上喊上去喝酒,我怕你无聊,冒着被打的风险来陪你玩,”拓跋焱理直气壮,可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声音越来越小,“你这丫头,还不领情,”
看着他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古缨在心里默默吐槽,“其实是自己无聊吧,”他这样的性子,倒是个套话的好人选,
望着拓跋焱神采飞扬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有着不可一世的张扬,古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着阴谋的意味,
“拓跋焱,我初来乍到,许多人都还不认识,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介绍呀,”
“当然可以,”拓跋焱拍了拍胸脯,丝毫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他只觉得师父对自己恩重如山,而且古缨一个小女孩,在这也没什么朋友,自己也算他半个哥,不应该因为上次的事计较,要好好照顾人家才是。
“那个,原先坐我旁边的,是我大哥,江携笛,京城第一风流人物。”
顺着拓跋焱的话语,古缨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他手持酒杯,半倚身子,生得风流韵致,在这嘈杂的宫殿中别有一番天地,
似乎是注意到古缨的目光,江携笛举起酒杯,向她点头示意,眼里尽是风流。
“这把笛子倒是不错,”古缨无视江携笛的示好,眼神颇有兴致地看向他腰间无意露出的短笛,“用笛子当武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当属风林火山之首,”
听到古缨如此评价,一向护短的拓跋焱乐开了花,“你看人的本事可真厉害,那你猜猜他旁边那位,又是何人?”
古缨也不推脱,自家爷爷肯收下的徒弟,必不是寻常之辈,她也有意认识,只见旁边那少年一身墨绿色衣袍,可仍遮挡不了浑身健壮的肌肉,脸部棱角分明,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不动如山,果然名不虚传,”古缨语气隐隐有着赞叹,其实就算她认不出,依照拓跋焱的性子,自然也会先介绍自己最亲近的人,一猜就知。
“你也太厉害了吧,”拓跋焱大惊小怪地说,
“不过,有一个人,你一定认不得他,”似乎想起了谁,拓跋焱又自信满满,
古缨才不理会拓跋焱那晴一阵阴一阵的小孩子性格,风、火、山,都见过了,还差一个人
“那林将军呢?”
拓跋听到古缨提起,又像只泄气的皮球,“我二哥最内向,向来不参加这种应酬,”
“不过,”他又接着补充,“他人极好,改天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
见话题渐渐深入,古缨看似不经意的问出她这次最想知道的人,
“那,刚才皇上说的灼儿,是谁?”
听到古缨提起除自己兄弟外的旁人,拓跋焱的兴致显然没有那么高,但也乖乖的说道,“他是南华三皇子,璟王战思灼,是如今皇子一辈们的佼佼者,不过,想入师父门下,还远着呢。”
果然,还是叫战思灼。
古缨了解了大概后还想再次深入,可拓跋焱却大大咧咧的又讲起其他人,她想了想,也就罢了。
目光移至上方的爷爷,正接下南华帝赐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也很好奇皇上为何如此看重师父吧,”拓跋焱不知何时又凑过来,
“我才来南华的时候,听宫里的老人说,当初先帝驾崩时未曾留下诏书,皇子夺嫡一触即发,还是师父用自己的强硬兵力镇压,其他人哪敢争锋,不战即退,避免了许多争端,再加上这么些年的军功,师父可谓是朝野上下,百姓心中的救世主!”拓跋焱一提到古岩,眼睛就像是有星星一般崇拜,正当他准备继续大肆夸奖时,古缨突然开口
“那,你知道我的祖母吗?”
这一问,打断了拓跋焱的话,他倒是陷入了沉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来南华迟,师兄们也从来不跟我说,”
看着拓跋焱认真思考的神情,古缨勾起了嘴角,随意拿起面前盘子里的一枚糕点,粗鲁的塞到拓跋焱嘴里,
“表现不错,赏你了。”
“你……你***”被塞下一块糕点的拓跋焱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惹得古缨忍俊不禁,
可瞬间,她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被称为璟王的那人,到底是不是前世的战思灼?
“我会继续查,直到找到答案为止,”古缨在心里暗暗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