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件不错。”
不出一哥所料，电话那头的人，完全知道他的处境。
“我...我正要找你算账！让我去领票，之后呢？！既然你知道许傲山说了什么，那也一定知道刚刚这一路我经历了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错过的？？”为了克服着自己的恐惧，一哥故意质问着对方。
“呵呵呵一哥先生，没有这些，又怎么会有刚刚许老板提出条件呢？又怎么会凸显那些条件是多么优越呢？呵呵呵，所以，我认为我还是应该得到感谢。”
“感谢？！哼，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那你为什么没有拒绝？”
“我...”一哥顿了一下，“那并不代表我要接受。”
“好的一哥先生，我并没有要求你接受，至少现在没有...打这个电话，我是想让你...”
“住口！”一哥打断了他。“你想？你又想？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再照你说的做！而且不管你是谁，我会把你揪出来！”
“你不觉得你亏欠那个女孩儿么？”对方一句四两拨千斤，一哥顶出去的愤怒化为乌有。
“你...”他的嘴唇颤抖着，恐惧中闪出一个答案，那答案带来更大的恐惧...
“一哥先生，请你现在就去紫饭黄金大厅，直到【秋?渡】发布会开始。”
“这...和那女孩儿又有什么关系？”
“去，既有去的道理。”
“倘若我不去呢？”
“一哥先生，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到了那儿，我会给你答案...”
···
一哥把车停到紫饭门口的停车场，掰下遮阳板，横推滑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捋了一下鬓角，然后练习了自己的招牌微笑。但他找不到状态。
打开自己的GUCCI包，他从那摞时装周发布会请柬里找出那张印有自己名字的【秋?渡】时装发布会邀请函。
黑色铜版卡纸上布满了暗色宝相花纹，烫金的【秋·渡】LOGO在阳光反射下亮闪闪，稍转角度，又暗了下去，变得低调而精致。
翻过来，后页依旧是烫金色印字，只不过品牌LOGO换成了自己的名字。他又转转角度，让那金光反射到自己脸上。
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恋恋不舍的把邀请函放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工作证。
对他来说，这本应是个仪式。把工作证郑重地套在脖子上，象征着要进入一种角色。但现在，他没那份心情。
迈进紫饭C座的大门，序厅里没有什么人，两个工人正在主形象板前更换海报。
如同邀请函一样，【秋?渡】的主题海报依旧是以宝相花图案为暗底，烫金色书法字体为主元素的设计。那字体又一次反射出金光，与序厅的华丽相得益彰。
一哥径直走进序厅傍边的电梯，来到位于饭店三层的时装周组委会临时办公室。
时装周的组委会总部设在尚城时尚设计广场。为方便时装周运营管理，组委会在紫饭C座的客房区开了一个标间，作为临时办公室。整个时装周期间，黄金大厅所有的协调工作都由这个小房间的组委会成员负责。
房门大开着，门牌号下贴着一张时装周组委会的水牌。一组桌椅直接挡在了门口处，上边只摆放着几张表格。意思很明确，非请勿进。
“李经理，我这里真是一张票都没有了，安全会议上已经把所有品牌的门票都给您了。”房间内传出的声音，正是一哥要找的人。
“...对对对！...那部分是领导的，拿走了。”
一阵沉默，再说话，那语气已经略带烦躁，能听出来她尽力保持着克制。
“我但凡有一张也不会自己留着，肯定都给您。...对！是的！”
又是一阵沉默...
“好的！有了我通知您，好的好的！李经理再见！”
甚至等不及对方挂掉电话，珍珍就想把手机扔出去，但她马上意识到了另一件让她无奈的事。
上个月家里那只该死的大猫，利用珍珍去厕所的间隙，肆意地在笔记本键盘上跳舞，使得那些没有保存的表格文件付之东流。
她一怒之下决定给它点教训，无奈在这位“公主”的敏捷面前，珍珍缓慢的像个老妇人。赔了夫人又折兵，追逐中她的手机摔在了地板上，屏幕被震出几道极富张力的裂痕。
想到这里，珍珍还是克制住了冲动，没有把这仅剩半条命的手机彻底葬送。
如果是在家里，她会一个仰身躺在床上，那种柔软的撞击产生的快感能让她缓解一下烦躁。
但现在她的床上铺满了时装周相关的表格、票据、合同，期刊...让她感到滑稽的是，这间客房里似乎最多余的就是床。
如果说在观众眼里，时装周是为期一周的时装发布盛宴。那对于珍珍来说，她经历的是一个“时装月”。
为了筹备时装周的各项工作，她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连续一个月没有过休息日。而在时装周期间，她还要驻守在紫饭不能回家。不仅如此，作为组委会的设计师对接人，她还要应对时装周期间无数的突发问题。
这种“折磨”之下，珍珍的精神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唯一支撑她的只剩连续多年时装周积累下来的抗压耐力。现在她基本能拖到时装周结束再生病，换做之前两季，时装周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卧床不起了。
她刚想去楼下黄金大厅溜达一圈，换个环境让自己缓解一下。抬头才发现一哥站在门口，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绷起来。
“王老师？您怎么来啦？”
一哥：“哈哈，没事儿没事儿，过来打个招呼...够忙的啊...”
珍珍急忙来到门口，把横在门口的桌子挪开说：“怎么能让您站门口儿呢？怎么也得进来说话啊!”
一哥：“谢谢谢谢...看你打电话忙，没敢轻易打扰。”
房间里并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珍珍胡乱把床上的文件摞了起来，招呼曾经的首席模特坐下，然后从窗户下的箱子里拽出一瓶赞助商为时装周特供的瓶装汽水。
“王老师先喝点水。”
一哥：“哎呦哎呦，别客气别客气，你这么忙我太不好意思。”
珍珍装作无所谓的说：“嗨，刚才又是要票的，都是小事儿。主要是今年组委会领导要求对时装周的所有场次推行网络直播，要加上和直播平台对接，我们的工作量一下又多了很多...”
直播...
一哥想到自己昨天的发布会，会有多少人因为直播看到自己的失败...
“哦哦，直播啊...直播是好事儿啊！嗯...我个人观点啊，现在全国各地的时装周层出不穷，这两年数量翻倍的增加，一直没有一个平台去统筹和整合所有资源。
咱们组委会要是能利用资源优势，站在行业的高度做这件事，以后必定能打造一个全国性的时装周直播平台，对咱们时尚行业和模特儿行业发展都是有好处的啊！”
珍珍没想到自己一句抱怨引出来一哥这么多观点。说归说，但是要真正实现这种设想谈何容易，光是这一个时装周，她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见珍珍迟疑，一哥继续说：“哦哦...但是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设想，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呵呵呵...”
珍珍马上说：“王老师说的有道理，我觉得这会是以后的发展趋势，只是还有很多路要走。”
一哥笑着说：“对对，所以你们一定加油，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全力而为。”
“谢谢。”珍珍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是您的编导首秀吧，正好赶上我这边忙，所以没时间下去看，太可惜了。”
“对对，昨天的秀...嗨，没关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一哥并不想再多提昨天的演出了，毕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对他制作有过什么积极的评价。
“您觉得怎么样？还顺利么？”常年驻扎时装周现场，珍珍看过的发布会早就不计其数了，任何制作都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除非哪场能请来个当红明星，她会毫不犹豫的下去凑个热闹。对一哥发布会的询问，仅仅是出于礼貌。
“还可以还可以...真得感谢咱们组委会的帮助。前期对接了不少事，那边的程老师帮了我好多...”一哥暗自撇撇嘴。现在回想起程老师，还是早上在组委会办公室里，她沉醉于许老板礼物的样子...
“哈哈，是吗？您别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有什么需求您开口就是。”
见珍珍松口，一哥言归正传。
“我还真有个小事请你帮忙...对我来说可能是踏破铁鞋，对你来说绝对是易如反掌。”
就知道会这样...
其实从一哥登门之时，珍珍就知道他是来找她帮忙的。在时装周期间，绝不会有什么人只是为了打个招呼而特意来到这个临时办公室。
“您可别这么说，我这一个无名小卒...您说，什么事？”
一哥：“我现在来是为了进秀场。今天是【秋?渡】发布会，想来观摩一下白导儿的排练，学习学习...所以上来问你要一个LOGO贴。”
换做以往，珍珍能被这种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找她的人气晕过去。原本就上紧发条的神经要再拽出一根打发这些，那种烦躁的心情就如同家里那只大猫复制出十只来，用它们的爪子抓挠她一样。多少次这种琐事险些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今天不同，她正好想到楼下去透透气。满足一哥的请求只是捎带手的事，还可以赚一份人情。况且一哥那标志性的温馨的微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哈哈哈，王老师，您可是手持我们组委会《年度十佳模特评选选票》的首席一哥，您进场刷脸不得了，还用什么LOGO贴啊！”
一哥略有不好意思，珍珍的打趣倒是让他很受用...
“珍珍过奖过奖...呵呵呵，还是要有原则的。咱们这儿有咱们的规矩，我不能因为熟，因为是首席就坏了规矩，那些保安也不容易...”
珍珍听了最后一句心底萌生一丝感动。一般组委会接到的投诉都是保安与客户、与品牌、与制作团队的冲突，能为保安说句好话的实在不多见。
“王老师真说到心里去了，大家都不容易。这个行业啊...一言难尽，索性不说啦，哈哈。”
一哥默默地点着头，这句是实打实的。某些回忆在脑海中翻腾，他没有说话。
珍珍：“我现在带您下去？”
一哥立刻站起来说：“没事没事，你要是忙就先忙你的，找个LOGO我自己下去就行。”
珍珍：“您有所不知，我手里也没有LOGO贴了。所有LOGO贴都在安全会议上分发给品牌的设计师或者项目经理了。【秋?渡】这场应该是傅佳音...”
“傅...”一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珍珍才反应过来。在【秋?渡】更换了运营团队负责人后，她也是这一季时装周第一次和傅佳音对接的。马上解释到：“哦哦，我带您一起下去，也可能要找负责现场的同事要。”
“那真是太荣幸了！哈哈哈，劳烦珍珍了！感谢感谢！”
笑容挂在脸上，盖着心里的忐忑。
那个他最熟悉的秀场，第一次给他一种未知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