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司天语和风清雅带着意识连接也就是梦境连接设备赶到现场时,赵承风也已经通过上层渠道和急救组协调好了。
不过安装设备时出了点小麻烦,面对一团焦黑又不停地渗流红黑体液的阮玉堂,调试好久才终于出现了意识信号。
另外,尽管穿戴着救护设备,人形烧烤的视觉和嗅觉冲击也大大超过了两位女警的心理承受力。司天语还好点,虽然脸色苍白,整体上还算平静;风清雅明显就是硬撑,表情极为痛苦,刚接调试出信号就冲到外边哇哇大吐起来。
赵承风似乎影响不大,一方面是急于意识连接,另一方面凭着自己的修为强行抑制了感觉敏锐度。
看着医护人员焦虑的眼神,就知道阮玉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使有体外生命支持系统帮助,他的生命力也在迅速消减中。
考虑到眼前的情形,赵承风建议司天语接上远程设备,等吴德彰过来后,让他在外面进入梦境就好。然后就迅速穿戴上简易造梦装置,在药物的辅助下立即连接阮玉堂的意识。
一阵恍惚之后,出现在赵承风面前的是一片火山大爆发的景象!
伴随着混沌不清的轰鸣声,遮天蔽日的浓烟中不时闪过暗红色的光影,炽热的石块和岩浆如雨点般溅落,呛人的烟火味简直让人窒息。
这就是阮玉堂当前的梦境感觉,事实上他并不能算是真正在梦中,但以他现在的身心状态,已经没有清醒和沉睡的区别。
而在晦暗闷热的环境中,还有另一种弥漫变幻的黑雾在翻涌,让阮玉堂的意识领域变得更加阴森也更加不稳定,那是真正的死亡气息,是身体机能丧失对大脑的实时影响。
阮玉堂就在前面不远处,正在惊惶急乱地修补自己不断崩坏的梦城,还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那是一座坚固的小型碉堡,四周挖有深壕,还围着数重鹿角和铁网。
这小子是多么缺乏安全感哪!连梦城都弄成这么个鬼样子!
望着越来越浓重的死亡之雾,赵承风顾不上继续观看,急忙叫停处于迷乱之中的玩玉堂:“小软糖,哦,软小糖!别忙活了,没用了!”
正半爬在梦城上的阮玉堂闻言一滞,慢慢地转过头来:“你是……那个梦警?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们对我的梦城做了什么?”
“我来这里和你谈判,拯救你的……灵魂!”
“拯救我?”阮玉堂蹦跳着躲避落下的石块,身体也不停地抽搐,似乎在努力摆脱痛苦感触,“我不用任何来救!”
“你还没弄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还记得刚刚经历了什么吗”赵承风嘲弄道,“现在的梦境景象不过是你感觉的幻化,灼热和疼痛就是你身体的实时感受,沉闷地轰鸣声就是感官受爆炸冲击的结果!亏你还是个控梦者,竟然被梦像欺骗,还在那儿瞎忙乱!”
“经历?爆炸?幻象?”阮玉堂迷茫起来。
“不然你试试抑制一下自己的感觉,看看梦境是不是有变化!”
阮主堂的表情平静下来,火山景象渐渐地隐去了,但周围仍然是一片阴霾,甚至比先前更浓重了。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制造了一场爆炸!”阮玉堂仔细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又抬头四望,“现在浑身都痛,刚才确实是感觉异化的梦境幻象!我……还没死?那周围为什么还是那么黑暗?”
“你确实还没死,但也快了!那些黑色浓雾就是死亡气息,是身体机能急速衰退对大脑的冲击,你消除不了!”
“还以为死亡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原来这么可怕!”阮玉堂脸色惊恐地喃喃着,“那你来这儿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刚才说过了,来谈判和拯救你!”
“我都快死了,还拯救什么?谈判什么?”
“谈你的作案详情!拯救你的良知和灵魂!虽然现实中你快死了,但梦境中的时间还足够我们谈出个双方满意的好结果!”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凭什么要一个快死的人告诉你们?”阮玉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因为对你有利!你请我照顾温玉童,就不想付点报酬?你想把积蓄留给你想要给的人,就没想到那点钱还不够赔偿你造成的损失,不用点特殊策略,你的意愿就会完全落空!再说了,即使你不告诉我们作案详情,也不影响我们调查出真象来,只不过多花点时间和人力物力罢了!”赵承风也冷言以对。
“那拯救是怎么回事?别告诉就是宗教式的救赎!”阮玉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贪生怕死毕竟是人的本能。
“当然不是临终忏悔,是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甚至可能是永生!”赵承风把吴德彰炼造完整意识体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
阮玉堂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而赵承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不想赢得你的信任,而且最终做这件事的也不是我!作为一个造梦师,你对吴德彰应该不陌生!”
“我听过他的讲座,很有启发性!可我不喜欢那样的人,发情的猴王似得!我也不相信他会帮我!”阮玉堂认真起来,
“不是为了你而帮你,是我们让他帮你!”
阮玉堂定定地看着赵承风,见他脸色平静地对望过来,眼中的惊惶之色终于消退了一些:“那好吧,成交!反正我也没得选择!”
随着阮玉堂平静下来,周围的阴重雾团竟然似乎减弱了一点,他眯着眼睛盯了一会,笑着说:“怎么回事?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
“很可能是,但也不排除出现奇迹!”赵承风实话实说。
“呵呵!奇迹就算了,那样真会生不如死!”阮玉堂表情释然,“既然我们还有点时间,吴德彰教授也还没有到来,我就尽量详细地讲述一下我的奇幻人生!”
“我从小就被父母抛弃,除了这个身体和这个名字什么都没给我,所以我活到这么大还一直用着这个名字,算是已经回报她们了,不想再过多提她们!
我在一个私人福利院长大,顽强地活着,七岁时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做了手术真正站起来。在那里我遇到过许多好人,也遇到了可怕的坏人!好人的照应让我活到了现在,坏人……呵呵,你知道有些老畜生会对一个行动不便的孩子做什么吗?我就不说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反正你尽量往最丑陋、最恶心的事情上想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尽管我从小就开始干活,也经历过许多无法言述的事,但那个福利院毕竟给了我存活和成长的机会,我还是很感激它的,所以我上班后一直定期给那里寄钱。
当然还有童童姐、大杂院门口的老奶奶、红盟的朋友们还有别的许多好人,她们都给了我人世间的关怀和温暖,没让我早早地就了断了自己,也让我懂得知恩图报,我参加志愿者活动主要是这方面的原因!
只是你知道吗?我们的地球病了,我们这个生物种群病了!我们应该更美好、更和谐地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侵占别人、别的生灵的生存权而活着,不是为了白白消耗资源而活着!”
阮玉堂脸上又呈现出愤恨癫狂的神色:“你说,那些作恶多端的老废物为什么要死乞白赖地拖累这个社会?他们的存在有什么价值?”
赵承风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一时讲不清对错,也不想打断他的发泄。
不过,看样子阮玉堂也根本不想听到回答,因为他心中早有定论:“我不像环保、动保和种族分子那些人那么激进,要搞大阵仗,弄什么脑控仪、人体改造、病原体之类的玩艺儿!我就用自己的所学所能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地球清理工作而已!”
赵承风闻言大震,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打断了他的激情讲述:“你知道那些人的行动?”
“网上很多啊!红盟里也有人经常谈论那些,净搞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阮玉堂似乎话里有话,又或者对刚才的话题并不太在意,接着说了下去:
“我做得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梦境活动和志愿者活动中搜集那些曾经做过坏事现在又毫无用处的老废物们的个人资料,把他们曾经做过的丑恶之事、曾经的负面经历和心理感触整理强化。然后根据造梦原理设计了一种具有瞬发刺激信号功能的微型装置,再装到一些小礼物或摆件里,在设定好的时点激发,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极端地精神冲击,引起神经和内分泌功能紊乱以致猝死。
有时候也会在送礼物的同时附送一些食品,里面加了点导梦药剂,以增强实施效果。那些设计和使用资料我存在办公室电脑的加密文档里,密码是童童姐的生日。”
“你做过几次?”赵承风皱起了眉头。
“行动十一次,成功七次!”阮玉堂说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七条无辜人命?”
“是七条命,但不是无辜,如果你翻查他们以往的资料,就会知道他们死有余辜!”
“那也应该由法律而不是你个人好恶断定!”
“无所谓啊!反正我现在也已经跟他们一样了!”
“你为什么要伤害温玉童?”
阮玉堂的表情瞬间扭曲:“我不想伤害她的,可是我真得很烦她的行为,烦到我控制不住自己!她眼里只有所谓对这个世界的爱,却是非不分、好坏不辩,怎么劝她都不听!”
“这就是你的理由?”
“难道不能成为理由?爱总得有正当对象吧?我也深爱这个世界,但我爱好的、美的、善的,也坚决清除坏的、丑的、恶的!别用你的道德审判我!”阮玉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了抬手臂,“我的身体怎么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