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风走得很谨慎,刚一踏入目标梦境就停了下来,但已经足够感应这里的基本特性了。
这里的主人显然已经知道有外人进来了,但正如东方闻莺所说的那样,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警惕行为,或者干脆说根本没有刻意关注这边的动静。
这家伙的心可真大,或者说修为够高!
赵承风不认为面前有陷阱或阴谋,因为截止目前,感应到的精神波动一直很平和。
不过,即使还没有出现精神力的直接碰撞,赵承风却也已经认同了东方闻莺的判断,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精神世界真的很强大。
而且这个强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量的强大,应该归为质的强大。
拿曾经的强敌吴德彰来比较的话,这个梦境的精神力强度显然是远远不如的,但就纯净度而言,却超出了很多。
打个比方,吴德彰的梦境犹如一个大型综合商场,里面的东西极其繁杂多样,而这个人的梦境就是一个专营店,里面的物品量少而精致。
如果放到梦境战场上而自己又是进攻方的话,赵承风相信眼前的存在比吴德彰更强对付,因为很难找到对方的明显破绽,最后可选择的手段很可能只有暴力强攻。那样一来,面对对方的主场优势恐怕不会轻易得手。
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只是淡淡地锁定自己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赵承风决定不再等下去,就直接跨入了目标梦境,同时高声通报了自己的来意:“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周边的环境微微一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放眼望去,整个梦境果然非常简单,感觉就是一个薄雾萦绕的大型花圃式的存在,青草如茵,杂花竞放,中间则是一个金色的大殿。
赵承风向着大殿行进,一路上都没什么动静,直到站在大门前,才又喊了一声:“东方修行者冒昧来访,尊驾可否现身一见!”
话意未落,周围的雾气猛地聚拢过来,将眼前的大殿完全遮掩了起来。
赵承风心中一懔,刚要摆出警戒架式,又发现没有感应到任何危险气息,就静静地观望着面前的变化。
雾气很快淡了下来,大殿也已经变成了淡影,一座似佛非佛的高大白衣神像浮现在面前,眼睛微闭,神情淡然,显然没有任何主动交流的意愿。
赵承风有点无语,眼前的家伙肯定是个某种意义上的高人,但这高深玩法和自己的思路不大合拍啊!
事不过三,既然已经打过两次招呼了,就没未必再次啰嗦了。
转念之间,赵承风脚下腾起一片彩云,慢慢地升到和神像平齐的位置,然后盘坐了下来。
虽然这样的做派有点耗费精神力,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敌意,赵承风还是觉得应该先做到形式上的平等。
对方仍然一副无悲无喜的淡然表情。
难不成真要玩纯精神交流?赵承风想了一下,也闭上了眼睛,开始静心感应附近的精神波动。
既然梦境主人仍然没有流露出敌对的意思,赵承风也就不再戒备,在守好心神的同时,干脆外放了意识。
很快就感应到有意念连续扫过,看来这里的主人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淡定,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反正对方没有直接交流的意思,那么自己故意外放的意识中也没什么好保留的,赵承风就不再管他,开始静心感应和读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里的梦境明显是收敛了的,重要的信息应该都已经细心掩饰过。因为除了面前的神像之外,其他地方的精神波动都很微弱。
赵承风不再主动去触碰主体意识,而是静心搜寻周边梦境中的蛛丝马迹。
梦境本来是一个整体,而梦境的存在除了主体精神力和幻造物,更重要的还是源于现实经历和学习所得的信息,所以即使主人的精神世界再纯净、再善于掌控心灵,也不可能真正地掩饰自我。
不过因为梦境主人的有意识掩饰,这里的精神波动确实很淡。努力感应良久,才感觉像翻开了字迹有点模糊的古籍,识别其中的片断不难,想获取系统的信息却不容易。
好在梦境的主人没有明显的活动迹象,赵承风有的是时间,就静下心来仔细感悟。
随着对主人梦境构造、思维活动、知识体系和过往经历的慢慢破解和逐步熟悉,周围模糊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
其中就浮动着一丝微弱而压抑的嗔怒意识!
赵承风意识到自己之前可能误解了对方,他的意念中之所以才没有杀机,恐怕是因为所信教派教义的原因,也就是对方信仰中有严格的不伤生的戒律,所以在他的梦境中才感应不到强烈的敌意。
但没有杀机不等于没有怒意,对于自己这个事实上的强行闯入者,梦境的主人还是有点恼火的,只是凭借自身修为和信仰理念强行压制住了。
意识到赵承风在研读自己,梦境主人的精神波动明显增大了一点,但依然没有任何主动行动。
只要你有七情六欲就好交流了,不然还真没有办法沟通,如果和一个疯狂的教徒沟通,那和一个变相的精神病人沟通差不了多少。
赵承风自然不会放弃难得的好机会,就尽管展开意识意识,向梦境的深远处感应过去。
眼前不断翻过各个历史时期的画面,很快就看到了庄严的神殿、盛大的庆典和神情肃穆的教徒……但几乎没有看到神灵的形像,这是一个特殊的教派!
突然,在隐约的诵经声中,赵承风感觉到了久远的哀伤,讶异之下,就把意识探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悲惨的场景——这个教派似乎遇到了野蛮敌人的入侵,圣地被摧毁,教徒被屠戮,而梦境的主人站在高空看着眼前的惨剧,眼中有无尽的悲悯和忧伤。
这是怎么回事?从事件的场景来看,明显是发生在古代的事,梦境的主人怎么会出现在现场?难道这家伙是一个传说中的老怪物?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再仔细审视梦境的细节,赵承风很快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的时空错乱的一幕,其实只是梦境主人的想象!
梦境主人是该教派中的诚信者,很可能还是一个有点身份的人物,因为信仰的关系,他对教派教义及历史的认知和感悟比普通教徒要深远的多,所以才会站在历史的角度上看待教徒发展和自我修行,这就是他会潜意识里混杂到历史事件中的原因。
因为探测活动是在对方的意识中进行的,所以梦境主人几乎是同时就知道赵承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深层意识活动,梦境立刻发生了剧变。
就在赵承风想着要不要再次主动示好并道歉的时候,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赵承风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发现刚才在梦境主人的想象中看到那支蛮族骑兵正向自己冲来,梦境中顿时喊杀声四起!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梦境主人是有意识地诱敌深入,早就在这儿布设了一个陷阱不成?
赵承风一边紧急备战,一边快速地搜寻四周异常的精神波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支冲过来的骑兵空有阵仗却威势不足,而且它们的动静似乎和梦境主人的意识有一种明显不协调的联系!
这支骑兵并非是早就准备好的攻击力量,而是梦境主人发现自己的行动后恼怒之下临时借用引导过来的!
因此尽管它们也属于梦境主人的幻造物,但本意只是用来重现和感悟历史的,现在临时动怒借用来攻击,并不符合主人的本性和初衷。
果然,赵承风只用一道并没耗费多少精神力的闪电就击碎了来敌。
面前的神像发出了一声有点无奈的叹息,慢慢地消散了,原来的金色大殿重新出现,敞开的大门前站着一个白袍修士,面带愠色的看着赵承风。
“我们只为修行,不想招惹任何人!”
这话既表明了态度,也对赵承风进来时的招呼做出了回答。
在赵承风探测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没闲着,这时自然已经大致弄清了赵承风没有刻意伪装的身份和来历。
赵承风落到他的面前,随意地拱了拱手:“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打扰。这里是战场,你们在战场上出现,我们不可能视而不见。”
白袍修士静静地看着赵承风,好大一会儿才又开口:“本僧若提,与徒众来此修行,尊驾前来,自是你我有缘,可否赐教一二?”
自谦的话语间有着鲜明的傲气。
赵承风不以为意,但也郑重地拱手一礼:“不敢!本人不谙超凡之道,只知世俗之理,我辈行走尘世间,当畏山险风烈,眼前恐非修行佳处。”
“现已悟尽此间风雪,自将南归本座。”白袍修士目光放远,轻声答道。
赵承风沉吟片刻,问道:“一路行来,为何不见神灵?”
白袍修士淡然一笑:“神有神职,人有人责,脚下之路即是明日之果。”
赵承风微微颔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