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廊道,应迟怿便走回正院亭边,亭里头谢止念还坐在那,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起一颗棋子,玩弄起来,双脚还腾在空中,晃啊晃,悠闲自在。
他笑了笑,走进了亭里,谢止念恰好看见有身影朝她走来,坐在了她的对面,她知道这是应迟怿,因为他腰间的玉佩,亮得晃眼,她连忙抬起头,看向应迟怿,笑道:“我爹找你有什么事啊?”
应迟怿抬头看了一眼谢止念,道:“没什么,就只是谈论这几个月学习的总结。”
“好呗。”谢止念低下头继续玩着手里的棋子,“那还下棋吗?”
“下啊,为什么不下?”说完,他就继续拿着棋子,与谢止念对弈。
良久,应迟怿看向谢止念,问道:“冒昧的问件事。”
“你说啊。”谢止念正纠结着下一步要怎么下。
“谢大小姐是还未婚配吗?”
谢止念抬起头,贼兮兮道:“怎么?对我阿姐有意思?”
“那倒不是。只是前些天出去时,听到有人谈起,说她也有十八了,丞相的女儿,怎么还没嫁出去。”应迟怿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我就是好奇。”
“哎呀,这是我们谢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说姑娘家要十八岁以后才能出嫁,那时的姑娘最美。”谢止念从旁边拿了颗葡萄放进嘴巴里,细细地嚼着。
“原来如此。照这样说,你也得等到十八才能出嫁咯?”应迟怿点了点头。
“算是吧。不过还不一定嫁的出去呢。”嫁不嫁得出去倒是无所谓,谢止念自个开心就好。
“怎么会呢。”应迟怿笑道,“你就如同千里马,自然有伯乐会相见。”
“你这是什么说辞啊,千里马和伯乐那是……那是……哎呀,反正不是爱情。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强求不来的。”谢止念下了颗棋子,“喏,该你了。”
谢龄逅还是坐在厅堂里,与其说她在刺绣,倒不如说她在等答案,从刚才谢和弦跟她说这些话开始,她就有点心不在焉,手里头的刺绣图,早就毁了。她抬起头,看到应迟怿已经回来了,想着谢和弦也应该问好了,这么一瞧见,还真有点紧张。
她放下手中的绣图和细针,眼睛不断张望着谢和弦书房的那个位置,盼望谢和弦快点出来。
她要等的,也只是一个答案。
良久,谢和弦从书房走了出来,有点不顺,眼底雨雾笼罩,看样子谈得不是很好啊。谢龄逅看到他出来,里面别过头,抬起右手拿茶杯,故作镇定的喝着茶,一副从容的样子。
“龄儿。”谢和弦走了过来,走到了谢龄逅的旁边。
谢龄逅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谢和弦:“怎么了?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
谢和弦抬眼看了一下谢龄逅,其实心底早已明白,谢龄逅知道他刚才去做什么了,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始终是自己的女儿啊,一眼看破,却不一语道破:“我见了迟怿。”
“是嘛。”谢龄逅笑了笑,样子温文儒雅,“难道是应公子惹了爹爹不顺心?”
“你就不想知道爹都跟他说了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嘲讽她的矫揉造作。
“如若是公事,那孩儿也就不必知晓。”又是这种客套的说辞,谢和弦早已听了千百遍,不论是从宋氏那里,还是谢龄逅口中,哪怕是外人嘴里,他早也已麻木了。
“那爹就直说了。”谢和弦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爹刚才叫迟怿去书房,想着让你们成亲,你猜他说什么?”谢和弦再次让她猜,说好的不拐弯抹角呢。
她怔了一下,小小声道:“他……他不愿?”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不愿,只是看着他自己是将军,想着不让你成为寡妇,不敢应下。”谢和弦又皱了皱眉,“我也慎重思虑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让你嫁过去了。”
“啊?”谢龄逅也不想自己成为寡妇,也不想不嫁给他,顿时间有些措愕,不过倒也坦然接受,“那行,听爹爹的。”
“好。”谢和弦应了一声。
他纵横朝廷那么多年,语言里的委婉之意他也是明了的。应迟怿一位做将军的,会诅咒自己死在战场?会诅咒自己未来的妻子成为寡妇?会吗?可想而知,都不会。他这番说辞唯一的意思,就是想告诉谢和弦:你的女儿谢龄逅,我不娶,死也不娶。
本来他也有许多办法让谢龄逅嫁给他,但是一想到成为寡妇这一说,还是心有余悸,不光是成为寡妇,应迟怿不喜欢谢龄逅,谢龄逅嫁进去得不到宠爱又怎么办?万一应迟怿又娶了妾,关键应迟怿还喜欢那妾,那谢龄逅岂不是痛苦死。
最终他决定排除万难,不把谢龄逅嫁过去了。谢龄逅一个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去爱她,也可以作为更好的筹码,一块稳稳扎根的基石。
为了自己,也为了她。
顿时间,好像又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一般,轻声道:“以后再找好人家嫁了,找个自己喜欢的。”
“嗯。”谢龄逅应了一声。突然间有了某种解脱,不再被束缚,顿时天地开阔,自由。
谢和弦站了起来,又朝自个的书房走去。而谢龄逅则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绣图和细针,轻轻地放进篮里,招呼着从厅堂经过的一个婢女,让婢女把篮子拿到她院里去:“帮我把这些拿去我院里,交给霞薇就好了。”
“是,大小姐。”婢女应了一声,便匆匆告退了。
谢龄逅看着婢女走远了,便朝正院亭里看了一眼,恰好与应迟怿刚抬起的眼,对上了。谢龄逅立马别开眼,顿时觉得脸颊两边烫烫的,就当做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东张西望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而应迟怿则没有像她那样娇羞,反倒是一直看着谢龄逅,还看到了谢龄逅脸颊上泛起的红晕,仔细一瞧,谢龄逅睫毛很长,眼睛很大,如同两汪清泉,清澈,人畜无害。总体看起来,温文儒雅,不太艳丽,却让人眼前一亮,流连忘返。
他看了看谢龄逅,又看了看他面前那位吃着葡萄跟他下棋的谢止念,顿时觉得两人的差距着实有点大。差距不仅是在样貌上,还在性格上,谢龄逅性格斯文,待人宽厚,而谢止念呢?跟她不熟时,就像是个好姑娘,孝亲敬长,熟了之后,就是个活脱脱的“傻子”。
可能是跟谢止念来往得多了吧,应迟怿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谢龄逅余光瞧见应迟怿不再看她,便缓缓的舒了口气,快步离开这里,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她本打算去亭里凑凑热闹的,但是被应迟怿这么一看,还是有点心虚啊,还是回自己院里来得踏实。
“你看我干吗?”谢止念一抬头便看见应迟怿看着她,貌似还看得出了神。
他没回答,还是看着她,准确来说他不是在看谢止念,他在看谢止念身后的柱子,在想事情。
从谢止念的那个角度看来,就像应迟怿一直在看她。见他不应自己,便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干嘛?那么出神。不会在偷窥我吧。”
一听到“偷窥”这个词,应迟怿就立马缓了过来:“没偷窥你,你又没什么好偷窥的。我在想事情。”他抬起手,抓住谢止念的手腕,摁在桌上,让她不要再晃。
谢止念把手从应迟怿的大手中,抽了出来,笑了笑,道:“想什么啊?”
“想……”应迟怿放开了手,调侃道,“想你为什么和你大姐差距那么大。”
“怎么?挡你道了?”谢止念看着应迟怿。
“怎么会呢。”应迟怿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