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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渠花

华严寺在山腰树林之间,幽静深远,自唐太宗建成以来,已有几百年,一直都是许多文人骚客一尽游兴的地方。

夜里的山间野路却与‘游兴’这两个字不搭干系,虽然仍可远远看到山下的京兆城内的灯火通明,但山路这里却只有莫名的恐怖,和看不清道路的黑暗。

明亮只是远方,近处只有黑暗。

黑夜在山间蔓延,连远处华严寺的高大的佛塔也陷入其中,一盏小灯在夜路悠摇,恰好在行人身上遮出一圈晃动的明亮。

天气已开始有点冷了,不过这还不是最难熬的时候,冬天毕竟还没到来,扶了扶衣领,熄灭灯火,赵崇景掠入寺中。

大雄宝殿里还燃着灯,而且不止一盏,只是这片灯光仅能照亮佛前几尺,连殿门都照应不到。

灯光映得佛像尤其威严,一个皂衣差人坐在佛前,用几个蒲团拼起来睡觉,差人不在衙门,到庙里干什么?

这个问题先不急着找答案,赵崇景先里里外外的巡了一遍寺庙,确定别的屋子都没埋伏,这才回到宝殿前。

但他还是不敢放松,没有直直的从正面进去,反而轻轻从偏门溜进去,一进去就发现了答案。

差人到庙里抓贼。

宝殿两侧遍布持弓士兵,此时却都已杵着手里的硬弓在打瞌睡,赵崇景沿着大柱攀上梁顶,看到整个大殿布下的士兵起码有二三十人。

而那个在佛像前睡觉的人,刚刚认不出,现在却认出了,是个熟人,秦坏子。

赵崇景笑了,既然有熟人,那就好办事了。

赵崇景一纵身跳下房梁,秦坏子或许听到风声,又或许这段日子实在吓怕了,居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但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邪风就已裹着他的身子飞了起来,秦坏子像是吓坏了,嘴里一阵呜哇鬼叫,把殿里埋伏的士兵都吵醒了。

吵醒那些衙役并不要紧,但被吵醒的还有两个人,赵崇景不认得他们的人,但已认出他们的手。

鹰爪。

三只鹰爪出手如风,赵崇景刚扛起秦坏子,已一先一后的攻了过来,左边一人双爪,右边一人单爪。

赵崇景右手成剑指,淳厚内力灌指而发,正中右边那人手心,随即转指为爪一抓一拉,再变掌旋肩一震,然后一条人影就斜斜的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至于左边双爪,已被赵崇景用秦坏子遮住,那两只如铁鹰爪就这样生生的抓在秦坏子屁股上,直让他嗷~~的高嗥了一声。

秦坏子干别的或许不太在行,但叫唤起来确实真的惊人,那鹰爪的主人被他这样一嗥,直直的愣了一会,然后眼睛一黑就倒下了。

至于别的士兵,他们只是吃衙门饭的寻常人而已,身上的功夫实在跟没有差不多,等他们拿起弓搭起箭的时候,都已快看不到他们老大秦坏子的身影了,零零散散的几根箭晃悠悠的飞向秦坏子被抓走的方向,与其说是在追敌,更像是....欢送。

疾风从秦坏子脸上呼哧吹过,吹得他一片惊魂未定,然后‘啪’的一声,他忽然坐倒在了地上,恰好压在刚刚那伤口上,痛得他又叫唤了起来。

秦坏子一边叫唤一边打量周围,这像是上山进华严寺的路,咋一个眨眼就到这来捏?

坏了!是不是遭妖怪了!

“秦大人。”是那熟悉的声音,秦坏子本来吓得已半死,但听到这声音,居然还有点开心,叫唤不由得也停了下来。

毕竟这是个人,还是个可以讲道理的人。

“大王晚上好,大王威名远扬,在京兆府里呼风唤雨,打得那李承光出不了衙门,又刺杀钦差救走钦犯,小员哪敢在大王前称大人,快别折煞小员了。”秦坏子轻车熟路,把头低下,马屁拍好,其他事嘛,先活下来再说。

虽说这马屁拍得酸溜溜,阴阳怪气的很。

“你在这干什么?”赵崇景。

秦坏子道:“小员奉命在这抓捕刺杀钦差的刺客,却没想到原来是大王您替天行道,早知道是大王您,小员就....”

“住口。”话音刚落,秦坏子感觉自己肩上脖子旁架上了根寒飕飕的东西,剑,不是剑就是刀,总之是能砍下人头的东西。

秦坏子满脑子乱想,忽然被一脚踢入路旁树林里,正想讨饶,又突然听见密集的步声从路上传来,轻轻扭头看了一眼,是他的手下沿着路急匆匆的下山了。

想必是这帮差人贼抓不到,反而把老大丢了,只好回衙门报告去了。

秦坏子倒是想喊,但又不敢,只好听着自己手下急匆匆的走下山去,不多时,那一阵阵步声已再听不到,可怜秦坏子,肚子里的眼泪都快装满了。

又等了一会,确信这帮士兵走远了,赵崇景这才问道:“为什么要到这庙里抓刺客?”

秦坏子苦着脸,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道:“小员是听徐大人调动才来这的。”

“徐峦瑷让你到这庙里抓人?他怎么说的。”

秦坏子道:“他没怎么说,他只派人让我去华严寺蹲守,或许那刺客会从山路逃到华严寺。”

“他什么时候让你来的?”

秦坏子道:“大概酉时前后吧。”

梁天羽知道刺客会来华严寺接头,所以才让赵崇景来这,但徐峦瑷是怎么知道的?如果说是梁天羽派人告诉徐峦瑷,时间又对不上。

他找到梁天羽时,酉时早已过了。

或许梁天羽根本就没说过真话,他正好知道官兵在华严寺一带布防,所以把赵崇景骗来这地方,好让徐峦瑷的官兵来替他杀人。

赵崇景本以为梁天羽会是个聪明人,但这么瞧,也不过是个毫无度量满嘴假话的蠢人。

“知道你在华严寺的,还有什么人?”

秦坏子道:“这小员就不知道了,小员接到徐大人调令就领着手下到这寺来了,到现在还没下过山。”

看来秦坏子知道的不多,赵崇景已打算回去找梁天羽,毕竟是梁天羽把他骗到这来的,但忽然山间一声长唳,唳声尖锐刺耳,像是鹰,却不是鹰。

赵崇景往山下看了一眼,一个胖子夹带着风云之势,如同飞天大鹏一样沿着山路掠上来了。

很难想象一个胖子可以以这种姿态奔走着,哪怕是亲眼所见,也只会觉得自己是眼花。

但赵崇景知道自己没有眼花,因为他认出了这个胖子。

赵行笃。

说是掠,其实赵行笃一步踏下就直直在空中滑出五六丈远,那实在已可算是飞了,一唳一飞,惊散无数山林野鸟,仅仅一瞬眼,就已快飞上山来了。

赵崇景一脚把秦坏子踢晕。

秦坏子连叫唤也叫唤不出来,兀的倒在杂草从里。

赵崇景一转身悄无声息的躲在路旁的一颗大树后。

刚刚响彻山际的长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山林忽然间静得像是死了一般。

黑暗寂静之中,赵崇景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刚刚吵得头疼。

现在静得...心慌。

静。

寂静。

忽然!

一只鹰爪猛然伸出,回腕,一把爪向赵崇景脸上。

赵崇景脑袋仿佛已被爪成了碎西瓜。

但毕竟赵崇景还是赵崇景,赵崇景低头一腾挪,已窜出数步。

赵行笃鹰爪在前,快步急追。

短短三步间,赵行笃已爪出五爪。

赵崇景先机已失,被追击得狼狈不堪,只能滚地躲过,赵行笃不愧是老江湖,很懂得痛打落水狗这道理。

眼看那地上滚着的人要被自己爪中了,而一入他鹰爪,或许这世上就没有活物能脱出来了。

但铮然亮光一闪,遏水出鞘,锵然一声已将鹰爪格开。

赵崇景已站稳了脚,遏水正正的对着赵行笃。

这时山下又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长唳,虽然声响没有赵行笃那么响亮,但却不止一个人。

赵行笃听到唳叫,奋身一跃,鹰爪又急攻过来。

赵崇景知不能纠缠,急急挥出一刀逼退赵行笃,转身窜入山中密林。

赵行笃却不愿放过他,箭步一踏身若飞鹰,直追那逃入深山的穷寇!

只可惜在密林之中,赵行笃那飞来飞起的身法却施展不出来,只能用浅窄脚步紧急跟随在赵崇景身后。

两人谁也甩不开谁,全力施展之下,步如蓑影,稀疏模糊,仿佛已看不到两人一般。

渐渐两人已追赶进了山中深处,非但距离丝毫不见增减,而且两人气息也毫不窒碍。

若按这个速度,天亮时他们恐怕已不在秦岭,走出大山了。

这不是办法。

所以得找个办法。

那几头小鹰的唳叫早已经听不到了。

纵然这几头小鹰能找到他们二人追逐的路,短时间也追不上来。

赵崇景忽然回身,挥刀。

‘铿’

这一刀竟被接住了!

但赵崇景却没愣住。

一时刀挥如暴雨,连绵无绝。

而鹰爪挡如铁窗,密不透风。

铿铿铿铿铿铿铿!

刀击爪挡如密雨敲窗,稀拉哗啦,兵兵碰碰不绝于耳。

但暴雨在铁窗前已渐渐消了气力。

雨势愈来愈颓。

铁窗愈防愈稳。

忽而!

颓丧雨势中。如暴雷惊发。

遏水一闪。

一溅飞血甩向空中。

两人退了开来。

这血是从赵行笃右手上来的,现在他的右手手掌正中多了刀口。

虽然不深,但却很重。

赵行笃好像没有受伤一样,神情镇定不见动摇。

死死盯着赵崇景的目中好像没有感情,但心思却起伏涌动。

赵行笃从小就开始修炼鹰爪,而且他的独门内功已有几十多年火候,聚力双手时实在已可分金裂石,普通的刀剑砍上去非但不能伤他双手,反而会豁崩刃口,哪怕是宝刀宝剑也难伤其分毫。

而且他能名扬中原不单单只是手硬,更是他那鹰爪的迅疾狠厉,只要一个疏忽就他的如铁鹰爪就能捏碎你的刀剑,乃至你的头颅。

现在却跟这毛小子过了这么多招,连一刀都接不了,还被这小子伤了,他的手伤虽不深,但他的心伤却重得很。

赵崇景见赵行笃好像无意纠缠了,缓步后退。

赵行笃看着着赵崇景退入黑暗,缓缓开口道:“慢着。”

赵崇景停下了。

赵行笃目中阴晴不定,又道:“阁下好功夫,不知师承何人?”

赵崇景道:“身负贼名,不敢污浊师尊义名。”话一落,赵崇景又开始退了。

但赵行笃又开口了,道:“阁下不妨留个姓名。”

老江湖让你留姓名的意思都很清楚,以后我要找你,至于找你是寻仇还是报恩,那就另说了。

赵崇景已退入山林之中,早已看不见人影,但他的声音还是远远的传来了。

“赵崇景。”

赵行笃看着眼前的黑暗,脸色连变也没变,像是早已料到他是什么人。

山里的树林很少有风,因为风是穿不过树林的。

但赵行笃却莫名觉得有股凉意。

凉得甚至有点冷。

或许他已老了。

两人像是在空中的老鹰和林中的老虎偶遇,略一试探,就各自退回自己的地盘。

老鹰虽有经验,但却再无精力。

而壮虎虽满是活力,却嫌太过稚嫩。

只是这次试探探出了赵行笃这头年迈的老鹰好像锐气已不再。

这山林以后或许已不是他的天下了。

赵崇景已走出了大山,他已不打算跟梁天羽好好讲话,本以为梁天羽又会故技重施布下埋伏,等赵崇景上钩,但此时的渠花会,却是死了一般。

如果说赵崇景第一次来渠花会就像快死了一样,那现在,渠花会就是真的死了。

夜已穿,黎明。

渠花会白虎堂。

离赵崇景第一次来只距离四五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整个院子已没有人,空荡荡的刺着眼。

但那白虎堂上的主坐上还坐着个人,大堂里无人的客座孤凉的拱托着垂头的主人。

这人好像也死了。

秋风吹起落叶,卷席到堂里。

听到声音,这人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眼前的赵崇景。

梁天羽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赵崇景无言。

梁天羽道:“我等你很久。”

赵崇景道:“等我?”

梁天羽道:“我已准备承认我是刺杀钦差的刺客。”

梁天羽怕赵崇景不懂,笑了笑,道:“向官府承认。”

赵崇景知道梁天羽并不是刺客,因为真的刺客已经被他杀了。

赵崇景道:“为什么?”

梁天羽道:“这就是我等你的原因,这故事不算短,你可以坐下来听。”

赵崇景没坐。

梁天羽也不意外,静静的想了想,道:“劫饷案发后,朝廷特派钦差查案,钦差雷厉风行,将京兆府翻了个遍,四世家和渠花会也在其中,他一个人就将城里的人全得罪了。”

“四世家对他又恨又怕,纵然日夜想着一刀将他杀了,但却还是不敢对他下手,虽然四大世家朝廷里都有人,但毕竟谁也没这胆子。”

“终于,徐峦瑷开始了,徐峦瑷知道四大世家恨钦差入骨,一直唆摆其中的华家刺杀钦差,他知道华家虽然厉害,但是华家要是想干净的刺杀钦差,只能通过渠花会,但我这时候已经入了狱,渠花会的人也被钦差抓得七七八八。”

“徐峦瑷在狱中与我接头,只要我答应替他做件事,他就可以放我出狱,而且事成之后连同渠花会的人都可以放出来。”

“他要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我答应华家刺杀钦差,再出卖华家就可以。”

“这时候华家已被徐峦瑷教唆得蠢蠢欲动,只要等我一出狱,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就都水到渠成。”

“我答应了他,然后我果然被放出来了。”

赵崇景道:“徐峦瑷为什么要钦差死?”

梁天羽道:“几个月前,徐峦瑷借口征收花石纲,和四世家强抢了湖县许多地,逼反了许多百姓,或许是怕这事被翻出来吧。”

赵崇景道:“为什么他连华家也要除掉?”

梁天羽道:“因为华家是四世家之首,很有钱,而且杀掉钦差不是小罪,替罪羊的分量不能太小。”

赵崇景沉默。

梁天羽等了等,等赵崇景已不再问了,又道:“我一出狱就安排好了,那刺杀钦差的刺客会在华严寺被抓住,供出华家,渠花会会在这场风波里活下来。”

“但那刺客,那刺客是被你杀了吧,事情到这便开始变坏。你就是那劫走钦犯的人对吧?你是瓦窑寨的人对吧?”

“我在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猜到你是谁了,本来我让你去华严寺,如果你在那被当做刺客抓住的话,那对渠花会会是最好的消息。”

赵崇景道:“你打算怎么让那刺客供出华家?”

梁天羽道:“他不需要供出华家,他只要供出我,京兆城里人人都知道渠花会就是四世家的狗,然后我才会供出华家。”

赵崇景道:“所以你一开始就不可能从这件事里活下来?”

梁天羽笑了笑,道:“或许吧。”

赵崇景道:“或许?”

梁天羽道:“或许的意思就是明知道会死,我也会做。”

赵崇景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我就算被抓住,也不会供出你吧?”

梁天羽笑了一声,道:“死人有时候也会说话的,而且别人想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

赵崇景道:“既然这样随便找个人充当刺客,让他继续供出华家不行吗?”

梁天羽道:“四世家在京兆根深蒂固,衙门里都是他们的人,而且他们一直在看着我,要另找人再动一番手脚,别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也已来不及了。”

赵崇景道:“为什么,你不是他们的黑手么?”

梁天羽心酸的笑了笑,道:“现在的渠花会在四世家眼中已毫无用处,渠花会已成一个弃卒,我知道的太多,却没自保的能力。”

赵崇景道:“他们会把你杀了?”

梁天羽道:“他们不会把我杀了,他们的手干净的很,他们会让我把自己杀了。”

梁天羽自嘲的笑了笑,又接着道:“说实话,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件怪事。”

赵崇景轻叹。

梁天羽继续道:“既然你没有在华严寺里被当成刺客抓住,那我只好自己去当那刺客了,然后我会供出华家,刺钦案一天之内告破,徐峦瑷立下大功,同时抄没华家家产,名利双收。”

“简单点说,就是徐峦瑷借华家的手除掉钦差,然后用我除掉华家。”

梁天羽的话已经说完,赵崇景却无话可说,两人在空荡荡的大堂里陷入沉默。

秋风又卷起落叶在堂前掠过。

呼哧。

落叶被卷到梁天羽脚下。

梁天羽捡起落叶,轻叹:“我是个孤儿,刚开始我们有八兄弟,从小就在京兆看人眼色,偷鸡摸狗,偷了二十年终于偷成了气候,偷成了渠花会,那时候也就只剩下五兄弟了。”

“到现在,我们只剩下两个人了。”

“我们组成渠花会的时候,意气风发,还以为从那以后就是大人物了,就可以过上跟以前不一样的日子了。”

“没想到其实还是偷鸡摸狗,还是看人眼色,不看这个,就看那个,不看四世家,就看徐峦瑷。”

“无论到哪里,总有一只手遮着我们,无论我们怎么跳,也跳不出去。”

“我可以死,但渠花会一定要留着。”

赵崇景道:“你为什么告诉我?”

梁天羽讥笑了一声,道:“因为...我怕你。”

赵崇景道:“怕我?”

梁天羽道:“我怕你把这事捅出来。”

赵崇景道:“为什么?”

梁天羽又讥笑,复读道:“为什么?”然后又道:“因为你要是捅了出来,四世家和徐峦瑷乃至所有人都不会放过渠花会。”

赵崇景无言。

梁天羽道:“就让他现在这样,渠花会继续活着,华家倒台,这个结局很...公道。”

赵崇景懂了,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除掉我?”

梁天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功夫很好。”

赵崇景道:“但你还是有机会。”

梁天羽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道:“骗你去华严寺,就是我第一个机会。”

赵崇景道:“但你还有第二次机会。”

梁天羽道:“我不能冒险,试过一次就够了,江湖不但是杀人,交朋友也是江湖。”

赵崇景道:“你要跟我交朋友?”

梁天羽道:“你是这事里的唯一变数,我....既然除不掉你,只能拉拢你。”

赵崇景沉默。

梁天羽也沉默。

良久,赵崇景默道:“如果你供出华家,四世家就会放过你?”

梁天羽道:“我不担心这件事,徐峦瑷不是嫌狗多的人,他会护着渠花会,以他的手段,可以把四世家玩得团团转。”

赵崇景道:“你信他?”

梁天羽笑道:“我不信他,我信自己。”

赵崇景不懂,但却没话说了。

梁天羽叹出一口气,融入秋风,卷起落叶,院落的阴霾更深了。

梁天羽道:“我求你。”

赵崇景道:“你已经骗过我一次。”

梁天羽笑了笑,道:“我有没有骗你,你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我很清楚谎话并不能束缚你。”

“而且你们进京兆一定有你们的来意,不管是什么事,渠花会总能帮点小忙。”

两人又沉默了。

梁天羽看着手中昏黄落叶,眼神疲倦。

久久,赵崇景道:“渠花会与劫饷案..”

梁天羽打断道:“渠花会跟劫饷案毫无关系,渠花会只是小角色,如果惹上这种麻烦,不会有人留情。”

赵崇景信了这句话。

赵崇景道:“你想我怎么做?”

梁天羽终于笑了,不再是以前那种皮笑酸笑,而是一种了无遗憾的笑,道:“什么都不做。”

赵崇景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为了不让我说出去?”

梁天羽笑道:“应该说,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还答应让渠花会帮你做事。”

梁天羽抬头看着白虎堂上的大梁,轻轻道。

“只为了让渠花会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赵崇景走了。

他虽然还未全信梁天羽说的话,但也已信了九成。

有人或许会问,梁天羽既然清楚徐峦瑷的底细,为什么不反了徐峦瑷?

只因徐峦瑷可以救渠花会也可以杀渠花会,而四世家却不行,渠花会的人还都在牢里蹲着,这是徐峦瑷的手牌。

这就像一场赌局,赌注就是渠花会,梁天羽依附徐峦瑷,或者四世家,说是两个选项,但对渠花会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四世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希望这个渠花会继续活着,甚至会推一把渠花会,让它死得更快一些,而徐峦瑷就变成梁天羽的唯一选择。

以这个结果来看,渠花会只是失去了它的老大,而却活了下来,要知道渠花会在钦差在的时候已算死掉了,却被梁天羽重坟墓里重新拉了出来。

无论赵崇景多么不愿意刺钦案的幕后主使徐峦瑷大获全胜,名利双收。但也只能接受,江湖就是这样的,江湖就是利自当先,我吃你,你吃他。

唐代豪侠刘叉有一首诗。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你若踏足江湖,那你胸中那把寒芒铮发的宝刀,迟早会被磨得圆溜溜,再也不锋利了。若你是个聪明人,就该对江湖敬而远之,远远的看到它就绕路走。

只是..

这世上那处不是江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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