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六扇门公衙。
“沈玉翎？哦，关在乾州地牢呢，给你探望的令牌，你去看看她吧，记得还给我。”邢冲随手甩给叶欢一道令牌。
“她关进去了？”叶欢一辆懵逼。
叶欢原本先回了青龙队班房，发现沈玉翎没回来，于是又跑到六扇门公衙，找到了邢冲。
结果邢冲直接甩给他一道探监的令牌。
“她违背上级命令，擅自行动，当然要治她的罪，先关进去好好反省。”邢冲冷冰冰说道。
违背命令？她不是已经辞职了？
叶欢一愣，旋即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故意说道：“我记得她已经交还铜牌，辞去捕头一职？”
“她那是胡闹！”邢冲保持着上位者的威严，双眼一瞪，振振有词：“六扇门又不是她家开的，这捕头是她想当就当，想走就走的嘛？”
“交还铜牌，擅自行动，都是她一厢情愿，我从没有批准她的辞职。”
叶欢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失笑。
乾州地牢，是专门关押修行者的牢狱，实际就在六扇门公衙的地下，布置有诸多禁忌阵法，是乾州城内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
出示了邢冲的专属令牌后，叶欢在狱卒的带领下，进入了地牢，穿越重重禁制，七拐八拐，进入牢区。
一路上都是被关押的修行者，穿着囚服，戴着封锁灵脉的镣铐，见外人进来，纷纷凑过来观望。
牢狱无聊，又无法修行，修行者关押于此和普通囚犯无异。
一路走来看到潜江三恶、花满恶等熟人，他都只笑一笑。
“就是这了，乾州地牢里关押最危险人物的牢房。”
到了最后一个牢房，狱卒拿出专属的钥匙，插入锁孔，古怪笑道：“也是最安全的女子闺房。”
啪嗒一声，牢门解锁，缓缓打开。
叶欢走进去才明白刚才狱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房间敞亮，生活起居所需物品应有尽有，而且齐整干净，显然是才打扫出来的。
罗帐珠帘、白玉暖床、蚕丝薄被，铜镜妆花，俨然一个少女梦寐以求的奢华闺房。
但是此时，叶欢无心打量周围的布置，他似乎屏住了呼吸一般，放轻脚步，慢慢走到白玉床边。
沈玉翎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着寸缕，白净的胴体上只盖着薄薄的蚕丝被，香肩玉腿，皆裸露在外。
叶欢看得呼吸微滞，但是更多的却不是绮念，而是心痛。
女子身上，尽是或深或浅的伤痕，虽然已经止血，但是尚未结痂，能看清里面的模糊血肉。
叶欢坐在床沿，静静用目光勾勒着睡美人脸庞的轮廓，她眼睛闭着，好看的柳叶眉舒展开来，苍白的嘴唇微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不是尚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生机，光凭外表，她更像失去了生命的瓷娃娃。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拼命的，但你真的做得很棒。”
叶欢喃喃自语，一个从无败绩的女暴龙，居然伤成这样，她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似乎可见一斑。
轮回蜃境中的场景又浮现在心头，蜃境的时间是未来的几个月后，简直就像一个预知梦。
叶欢下意识伸出手握住沈玉翎冰凉的手掌，想感知一下她的具体伤情。
“你最好别乱动她，注入灵力只能应急，不适合养伤。”一个声音传来。
叶欢忙抽回手，却见一名青衣女子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她的伤情，请问你是......大夫？”叶欢颇为尴尬地站起身来。
“不用担心，她身体皮实，最重的伤是腹部被宝剑贯穿所致，但是她身体特殊，丹田损毁对她没什么影响，恢复起来也快。”
女子点了点头，大致讲了一下情况，走到床前，顺手把床帘放下，然后转身面露警惕道：
“我要给她上药了，你确定还要呆在这里？你是她夫君？”
这是把我当色狼了？
叶欢颇为无语，大夫下逐客令，他也只有先离开，反正已经确认霏儿没事了。
又说了几句客套感谢的话，叶欢走出地牢，将令牌交还给邢冲后，便离开公衙，转悠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便朝潜江走去。
夜幕下，潜江岸边。
叶欢手拿着一个鳞片，感应着气息，忽然在某处停步，直接跳下岸，踩在沙石滩上。
“你再来晚点，就看不到我了。”焦生微弱的声音传来。
他正瑟缩在石壁上的一个小洞里，看起来极为虚弱。
“回去见伤病号，耽搁了点时间。”叶欢走近查看焦生的状态，眉头微蹙，道：
“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岂止是不好，肉身马上消散，妖元尽失，我的灵魂已经与凡人无异。”焦生自嘲笑道，他的身子都变得透明，肉体在逐渐崩散。
叶欢默然，他早就猜到焦生付出的代价很大。
在本就受伤的情况下，施展轮回蜃境，将船上包括两名元丹境修士在内的所有人拉入幻境，而且是几乎无法破解的幻境，这样的代价，怎么会小。
“看来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叶欢之前问焦生，他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焦生的回答是：一切。
可他只是个妖兽而已，值得么？
叶欢没有去问，值不值得这种话，别人说了不算。
“焦生化形以来，从不妄语。”
焦生无声地笑笑，手指一弹，一道白光飞来，叶欢顺手接住，定睛一看，是一枚戒指。
尹月瑶的纳戒。
之前叶欢用变天击地大法控制了一个蜀花姑娘，让她将尹月瑶的纳戒和清心珠都拿出来，然后甩给在船边的焦生。
“多谢。”叶欢将东西收好，诚心道谢。
焦生的身体越发透明，叶欢默默看着，他早就查看过，这是燃烧肉身妖元来施法的结果。
以丧失数百年修炼所得妖元和肉身的代价，用出最强一击，不如此，不足以施展轮回蜃境。
但即便如此，焦生的幻术也只能够调动人们心底的欲望，无法再操纵其行为，必须靠叶欢变天击地大法的辅助才能杀了尹月瑶。
“这是交换，我的妖身会散去，神魂将寄托在我的蜃珠里。
“倘若你有幸推开玄妙之门，迈入知玄境，便可以为神魂重塑肉身。”
焦生定定看着叶欢，一言不发。
叶欢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满足你和白水的愿望，也算偿还因果。”
焦生微微一笑，似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肉身几乎全部崩散，只剩虚影犹存。
“你想不想和白水相逢在蜃珠。”叶欢忽然问道。
“当然，我的蜃珠也比你那个花种更适合温养神魂。”焦生微怔。
“我的意思是，我给你们造一个类似轮回蜃境的世界，你和白水的神魂先在里面生活。”
焦生的虚影一阵晃荡，差点当场去世。
“怎么样的......世界？”他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现实世界，不停的轮回，每一世你们都会相遇，结局难料，但是合乎本心。”
“好像挺有意思，还会有尹月瑶这种无聊的家伙么？”焦生问道。
“无聊的人总是会有的。但是，还会有我这种有趣的人。”叶欢微微一笑，继续道：
“很有道理，那你这种人，要多一点才好。”
焦生笑了笑，起身行礼，身体如水波荡漾溃散，光芒大作。
“谢谢。”
光芒消散后，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传入叶欢耳中。
尘归尘，土归土。
唯有石洞里，一颗白色圆润的珠子，熠熠闪烁。
“这就是导致一切发生的......蜃珠。”
叶欢从彼岸花种里摄出一团青光，缓缓投入珠子里。
蜃珠里面的白色雾气涌动，逐渐散去，晶莹剔透。
从叶欢的眼中看去，珠子里仿佛有一个世界。
变天击地，宿世轮回。
......
乾州城，潜江岸。
白水推着车晃悠晃悠地走在岸上，铺路的石子凹凸不平，车轱辘哐哐作响。
晚风拂过少女脸上细密的汗珠，带来一阵凉意。
今天生意很好，白水心情不错。
忽然，嘭地一下，车身一震，任白水怎么推，车子都不动了。
“哎呀，车轱辘又卡住了。”白水蹲下查看后，嘟嘴抱怨道。
“姑娘，需要帮忙么？”一道听起来就很帅的声音传来，仿佛敲在白水心头。
白水略显僵硬地抬头看去，一个俊朗书生正潇洒立在一旁，认真看着自己。
脸上全是笑意，目中尽是柔情。
两人目光交织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你来了啊，我正好需要你的帮忙，就是，可能要委屈下你了。”白水眨巴着水润的大眼，巧笑嫣然。
“能帮到你，受点委屈也没啥。”听到熟悉的话语，焦生温柔笑道。
然后。
他就见到白水起身，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踮起脚尖，粉嫩朱唇印在自己唇上。
那一刻，焦生眼睛瞪圆，整个人都僵硬了。
春风杨柳岸，绿水白沙堤。
阳光明媚，少女动人。
